“喊那麼大聲做什麼,老夫又沒聾!”江思明沒好氣地從屋裡走出來。他身着一襲灰色長袍,滿頭白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田大益嘿嘿傻笑一聲:“江爺爺,人放哪?”
江思明指着自己屋子不遠處一個單獨的小木屋說:“那邊。”
田大益走進屋将秦熠放到床上,孟青涓則把手裡的火爐和藥壺放在牆角,她看着甯玉瑤,和藹地說道:“你們先安心養病,有事就去村裡找我,随便找個人問就知道我家了。”
甯玉瑤連連向他們道謝。
等田大益和孟青涓走了,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江思明站在門口,目光落在甯玉瑤身上,問道:“那小子是你什麼人?”
甯玉瑤微微一怔,遲疑片刻後小聲說道:“是我夫婿。”
也不知道江老信了沒,他敲了敲拐杖,對甯玉瑤說:“那你們就住一個屋裡,别愣着了,趕緊睡覺,養好精神下午開始用藥。”
甯玉瑤現在知道江老爺子已經九十歲高齡,她不敢惹老人家生氣,趕緊應下。
她走進屋子,躺在秦熠身邊。盡管身體疲憊不堪,但她毫無睡意。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孟青涓所說的話,想到自己到了這裡就再也出不去了,心中不由得難過。她想念遠方的爹爹娘親,倘若真的一輩子留在這裡,他們該是何等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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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雁京,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灑着潔白的雪花,為雁京城披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裝。
寒冷的清晨,甯淵從溫暖的被窩中起身,穿戴整齊後準備進宮上朝。剛整理好衣衫,一轉身,便看見妻子也已起身。
“怎麼起這麼早?”甯淵微微皺起眉頭,臉上露出疑惑。
祁婧惠起身,擡手示意侍女服侍她穿衣。她一邊整理着衣袖,一邊解釋道:“瑤兒生辰将至,最近各州進貢了一些貢品,娘娘讓我去挑一些瑤兒喜愛的送她做生辰禮,其餘的就收起來當嫁妝。”
甯淵一聽,滿臉不悅,“怎麼這麼早就開始籌備嫁妝了。”
祁婧惠不理會他,坐在梳妝台前,讓侍女為自己梳妝。甯淵卻不依不饒,繼續說道:“怎麼着也要等秦熠通過我的考驗再說吧。”
祁婧惠實在受不了他的絮叨,打斷他的話:“行了,哪家姑娘的嫁妝不是從及笄後就開始準備?我們已經拖延得夠久了。要是真到定親之後再準備,萬一缺了什麼,丢人事小,我們瑤兒可不能受這委屈。”
甯淵知道妻子所言有理,可一想到女兒要出嫁,心裡仍舊不痛快。他悶悶不樂地與妻子一同出門,進宮的路上一直在妻子耳邊絮絮叨叨。
祁婧惠被他吵得心煩意亂,一進宮就立刻将他甩到一邊,快步往後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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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京城西門緩緩打開,城門守衛哈出一口白霧,那霧氣在冰冷的空氣中瞬間消散。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中越來越大的雪花,低聲咒罵了一句:“這見鬼的天氣。”
守衛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手,目光緊緊盯着城外那片被大雪覆蓋的蒼茫大地。此時的雁京城外一片寂靜,隻有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突然,一個黑點出現在漫天大雪之中,那黑點移動速度極快,急速向這邊跑來。守衛心中一驚,緊盯着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那人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守衛們剛準備布置絆馬索,就見那人騎着馬舉着令牌大喊:“太子急令,速速讓開!”
守衛們連忙收手放行,就見馬上坐着的男人穿着太子親衛服,渾身是血,風卷起雪花和血腥的氣息,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
來人正是太子随身親衛,太子進入涑州大營後一直昏迷不醒,涑州營的軍醫們也束手無策。他們深知太子安危關系重大,不敢有絲毫耽擱,便讓太子親衛快馬趕回雁京請太醫,順便将掖州山脈之事禀報陛下。
親衛這一路日夜兼程,沒有從馬上下來過,他跑死了兩匹馬,傷口數次崩裂,他卻隻是簡單包紮一下便繼續趕路,僅用了五天時間就趕回了雁京。
眼看到了皇城外,親衛不敢放肆。想要勒馬停下,卻已經沒了力氣,他虛弱至極,隻能從馬上滾落下來,正好滾到皇城的禁軍侍衛面前。
禁軍侍衛一眼就認出他是太子身邊從不離身的親衛,連忙将他扶起。他顫抖着将太子的令牌遞給他們,疾聲道:“快帶我見陛下,太子出事了!”
雪花一團一團地從空中砸下來,禁軍侍衛們背着親衛快速向金銮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