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南慕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解脫般的笑容。
兩年了。
從金司在紛紛揚揚落下花蕊的大樹下叫住他的那一刻起,彼此就陷入了無盡的欺騙與猜忌中,如同泥沼般,越掙紮,越深陷。
在這場騙局裡,一個在假裝,一個在假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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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轟然落下。
葉裴林伏在樓頂,一動不動,任由冰冷刺骨的冬雨打在身上。
她架着槍,眼睛對着瞄準鏡,食指搭在扳機上,隻要輕輕扣動,瞬間就能要一個人的命。
她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獵物出現。
“刷啦——”
風雨越來越大,樹梢劇烈晃動,與此同時,對樓一層的一處窗簾一下被人拉開了。
金司用手/槍頂着身前的南慕的下颌,慢慢走了出來。
“……”
光屏界面彈出雨幕,葉裴林的表情越發冰冷,比雨更甚。
金司的聲音透過光屏傳出來,“我的人剛剛把解毒劑送來,不用緊張,我不會手抖走火。”
南慕擡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鮮血,面朝葉裴林的方向搖了搖頭。
葉裴林眼神淡漠地看着,“真是可惜,早知道姓南的那女人能和你聊這麼久,就應該把麻痹神經的香水換成毒/藥,讓你們兩個手牽手下地獄。”
金司輕笑一聲,“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隻給你三秒鐘時間,分開南慕。”話落,葉裴林閉起一隻眼,瞄準鏡的準心對上了金司的頭顱。
“開槍吧。”金司慢慢地将手/槍槍/口移上南慕的太陽穴,“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的話,一起去死也可以。”
這句話像是說給葉裴林聽的,又像不是。
“……”
彼此對峙兩秒,葉裴林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在一起’……?”
下一秒,狙/擊/槍的紅點猛然對準了南慕的眉心。
葉裴林一字一句地問:“你、配、嗎?”
遠處,文倸終于解決掉了和他對狙的狙/擊手,他觀察着這邊的局勢,意識到葉裴林的意圖以後,默默地将槍/口方向移到金司手上。
隻要葉裴林開槍/擊殺南慕,文倸就會開槍打飛金司手上的槍。
金司的動作頓了頓。
葉裴林笑得很開心,她越笑越大聲,眼底染上近乎狂熱的興奮。“南慕哥哥,你放心吧,等你死了以後,屍體會燒成灰,然後骨灰安置在凱特家,姓金的永遠永遠别想再看你一眼!”
她的眼神一刹那間變得陰狠,“金司,像你這種人,隻配孤獨終老,連靠着緬懷過去的回憶過活都是對回憶的侮辱,惡心至極!”
葉裴林最懂如何用言語傷人于無形,說的話一句比一句歹毒。
金司的下颌繃緊了,毫不猶豫地反擊:“連自己哥哥都不放過的人,沒有資格說我惡心。”
“那又怎麼樣呢,”葉裴林柔和地說。“反正他已經不聽我的話、陽奉陰違違反我的指令了。”
不等金司細想這個“陽奉陰違”是指什麼,南慕忽然開口。
他叫了葉裴林的名字,“葉裴林。”
“嗯?”
“回答我一個問題。”
葉裴林眯了眯眼,“好吧,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
南慕深吸一口氣,問:“你所做的這些事,都是因為恨金司的母親,對嗎?”
聞言金司皺了皺眉。
葉裴林一秒也沒有停頓,“是。”
“你撒謊。”
“……”
南慕擡眼,直直地看向葉裴林,那雙漆黑的眼眸在雨色中愈發深沉。“你根本不恨闵銀珠對不對?你也并沒有——起碼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恨金司。你真正恨的人究竟是誰?葉裴林,回答我。”
文倸也愣了愣,下意識往葉裴林那邊看。
葉裴林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一個問題的額度已經用完啦。”
現在不論讓誰來看,都能感知到一個恐怖的事實——她起殺心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葉裴林的手指搭上扳機,文倸迅速給槍上/膛,金司下意識側身擋在南慕面前——
“停下!”
一道莊重威嚴的聲音接入了葉裴林的耳機。
是凱特修竹。
葉裴林沒動,既沒有開槍,也沒有收手的意思。
凱特修竹繼續說:“任務終止,撤回來。”
“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葉裴林面無表情。
“金司的下屬向我轉達了他的意思,他自願退出華中商會會長的選舉。”凱特修竹沉聲,“并且,督查組的人現在已經闖進了碧水院。葉裴林,你如果不想你的基地被能量炮轟成碎片的話,就聽我的,撤退。”
這兩件事是誰提前部署的,顯而易見。
葉裴林不為所動,“南慕暴露了,他和金司,必須死一個。”
凱特修竹卻說:“不一定。”
葉裴林居高臨下地看過去,金司仍舊背對着她、擋在南慕面前,然而她仿佛從金司的背影上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對自己的自信以及對她的嘲諷。
你輸了。
葉裴林的牙尖相抵,緩緩吐出兩個字:
“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