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裴林仿佛才注意到她,微笑着歪了歪頭。
瑞貝卡卻覺得頭皮一麻,擔心下一秒葉裴林就要動手,将她這個曾經投靠敵人沙阿的叛徒扼殺。
但葉裴林沒有這麼做。
她隻是微微垂下眼睫,帶着點笑意。“讓我們制造出一點小動靜好了。”
這“一點小動靜”,就是指葉裴林劫走了瑞貝卡和沙阿,一路開着轟炸機闖了出去。
然而就在金司匆匆趕過來時,瑞貝卡和沙阿所搭乘的轟炸機卻換了個駕駛員,是一個穿着白大衣的女人。
而葉裴林駕駛着另一架戰鬥機,正往伊爾森自治州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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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微風吹起南慕的衣擺,打了個轉,又歸于平靜。
南慕頗為認真地燃了香火,雙手拿着拜了三拜,再供奉到面前的靈牌前,動作仔細、挑不出錯。
他看了一會靈牌上刻的“闵銀珠”三個字,呼出一口濁氣,閉上了眼,在心裡默數。
三。
二。
一。
南慕再度睜眼,眼底驟然映出一片火光!
從懸空祠堂望出去,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
東湖上漂浮的花燈,以往燈芯是靠新能源點燃的,能做到長久不衰且保障安全性,今天卻不知為何換成了煤油。
花燈畢竟是紙折的,被水和煤油一泡就容易爛掉,于是燃着的煤油便洩露進了湖裡,風一吹,星星點點的火種落在了草坪上、樹上。
伊爾森州的氣候本身就幹燥,這一下瞬間點燃了大火,吞沒一切。
原先正常祭拜的金家衆人一陣慌亂,地上的傭人們紛紛沖出去救火。
火勢蔓延,範圍越來越大,已經到了光憑人力無法阻止的地步。
燥熱、脫水,氧氣被剝奪。
這種情況不适合再待在室内,在金家衆人紛紛往外走的時候,南慕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混亂中沒有人管他,隻有金韫晞逆着人群,好容易拉住了他。“你還愣着幹什麼,快走啊。”
南慕面向她,退了一步,借此脫開了她抓着自己的手。
南慕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裡既有哀傷,也有惋惜。
金韫晞怔了一下。
南慕說了一句什麼,然而她根本沒聽清。
因為就在這時,祠堂南側的玻璃窗被暴力破開,産生了巨大的響動。
緊接着,有一個人從玻璃豁口翻了進來。
金韫晞霎時瞪大了眼。
——那人是葉裴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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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啊,小晞姐姐。”此情此景,葉裴林還挺有閑情逸緻地打了個招呼。
金韫晞終于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地說:“這裡是我們家的祠堂,外人不能随便進的……”
“我當然知道,”葉裴林打斷了她,“所以呢?”
金韫晞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發不出聲,還是南慕開口:“你想幹什麼?”
葉裴林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别緊張,我隻是來取一樣東西,取完就走。”
這裡可是祠堂,能有什麼可以取走的?
很快,葉裴林給了金韫晞答案。
她甩出一把軍刀,撬開了靈牌下的擋闆,竟是要去拿闵銀珠的骨灰盒!
“啪”的一聲,南慕抓住了葉裴林的手腕,皺起了眉。
在金韫晞看不見的地方,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南慕沉聲說:“勸你别這麼做,警衛馬上就會過來。”
“如果我偏要呢?”話音未落,葉裴林反手揮下一刀,刀刃寒光畢現。
為了躲開這一刀,南慕松開了她。
葉裴林拿出骨灰盒,裝進了背包裡,她倒退幾步,面向南慕和金韫晞,食中二指并攏,抵着額角做了個不正經的禮。“再見。”
咔哒。
緊繃的空氣中傳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
那其實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葉裴林敏銳地朝聲源看去。
——“站住。”
金司站在祠堂門口,舉着的手//槍槍口正對着葉裴林的額頭。
“啊,”葉裴林散漫地笑笑,毫不掩飾輕視之情。“竟然沒有上當啊。”
葉裴林有能力将可隐身的轟炸機停在群月區外面,卻在劫出沙阿和瑞貝卡後關閉了隐身功能,任由金司的下屬追擊她。
這本身就是調虎離山,轟炸機真正的駕駛員換成了封可青,而葉裴林早已往反方向離去。
金司臉上正醞釀出風暴,語調結成冰:“把我的母親還回來。”
不知何時南慕來到了他身邊,輕聲:“金司……”
南慕的語氣帶着安撫的意味,可惜除了金韫晞以外沒人發現。
那一瞬間,金韫晞腦子裡下意識冒出個荒唐的想法,她居然覺得南慕是想去拿走金司的槍的。
金司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葉裴林手中、那個裝着檀木盒子的背包上。
“你想要啊,”葉裴林語調輕柔,下一秒陡然變得狠厲,“還給你!”
她拉開背包,“啪嗒”推開骨灰盒的蓋子,從裡面抓出一把灰,迅雷不及掩耳地甩向金司的眼睛!
南慕瞳孔驟縮。
與此同時,子//彈脫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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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裴林回到希芸星時是次日傍晚。
K城,凱特家主宅。
她提了提包帶,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被子//彈打中的肩膀已經簡單處理過了,繃帶表面滲出血污。
哒,哒,哒……
木魚敲擊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
蒲團上跪着一個男人,淺紫的發色高貴而神秘,屋内沒有開燈,男人冷白的肌膚在月光的照射下更顯冷冽。
男人垂着紫眸,聽見了腳步聲也沒有回頭。
“你什麼時候開始禮佛了?”葉裴林臉上帶着淡淡的嫌棄。
“我不信這些,隻是想感受一下那些信的人的想法。”男人起身,視線首先在葉裴林身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在她受傷的肩膀上。
男人皺眉,“怎麼回事?”
葉裴林無所謂地說:“被那姓金的小雜種用槍打的。”
她拉開背包拉鍊,裡面有兩個盒子,一個裝着闵銀珠的骨灰,另一個裝着玉米澱粉,當時她朝金司扔的就是玉米澱粉。
直到這時候,闵銀珠的骨灰才得以重見天日。
檀木盒子裡除了骨灰外,還有一樣東西,葉裴林拿了出來。
是一把無柄的小圓梳,梳子通體是用羊角打磨的,質感冰涼如潤玉,其上用純金雕了繁複細節的花紋。
葉裴林細細地端詳了一陣,收進了自己口袋裡。
“凱特修竹,你要她的骨灰做什麼?”
——眼前這個紫發紫眸的男人,正是凱特家的現任家主,同時也是葉裴林的大哥。
凱特修竹接過骨灰盒,輕輕地歎了口氣,“就當為了曾經一次幫助的報恩,我想闵小姐也是不願意連死後都跟金銘宬綁在一起的。”
他把盒子放到了供台上,然後燒香拜了拜。
凱特修竹不信神佛鬼神,這間祠堂是為闵銀珠一個人建造的,隻當給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的回報。
他問:“你又為什麼想要那把梳子?”
葉裴林微笑,“因為我恨她,這是我對她和她親愛的兒子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