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陳律一邊跟着他跑,一邊不解盯着他。
“你已經徹底厭惡這個世界了嗎?”
他們跑在最前方,後面的人面對緊急情況的追殺也顧不上聽他們說話。
陳律這才想起來在進入這個世界前,他跟白寒時的那場對話,其中白寒時提到:“等你徹底厭惡這個世界,或者找到讓你留戀的事物時,記得告訴我。”
陳律握着槍的手一緊,沒有吭聲。
在身體被流沙一寸寸吞沒的時候,他迷茫過。假若這個世界都是虛妄,連他也是鏡花水月,那麼他現在所存在,所努力的意義是什麼?
他打出的每顆子彈都是一陣風,穿透的每一具身體都是幻像,這種不真實的感覺開始讓他猶豫,遲疑着是否還要繼續走下去。
知道一切的白寒時
仿佛身體又回到了流沙之中,陳律感覺自己在不斷下陷,他的意識在緩慢下沉。可不同于方才的幻境,這一次是有人真真切切地拉着他的手,那隻微涼的手能夠撫平一切燥熱,将他不斷往上拽起。
白寒時說:“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和你走同一條路。”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三十六次,每一次他都從未抱有任何期待。他隻是選擇靜靜站在那裡,像一顆陳年古樹,等待着陳律做出選擇,然後他便會燃燒自己的枝條,用身體化為火把,與他的愛人走上同一條道路。
陳律握着槍的手更緊了些,用力到骨臼泛白,直到白寒時的咳嗽聲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轉身,手指毫不猶豫地扣上扳機,再往下一壓。
一隻企圖在艙壁上爬行的喪屍被他擊中了腦袋。
他和白寒時先一步進了拐角的一間艙室,直接操作門旁的控制台讓艙門緩緩合上,卻又往中間塞了一把椅子,讓椅子卡住門。
陳律大喊:“跑快點!”
朱大志都快把牙咬爛了:“吃奶的力氣都跑出來了!”
現在給他計個時,他都能跑出世界最高記錄來。
朱大志和胡文勳率先跨過椅子進了艙室,申月穎跑的最慢,落在了末尾,眼見着快要被喪屍追上了,又突然平地摔了一跤,結果一條猩紅猙獰的觸手便那麼險險地擦着她的頭頂而過。
朱大志看得呼吸都要停了,但偏偏腳下不敢動,沒有勇氣出去拽她一把。
陳律剛往外走了一步,白寒時又拉了拉他。
陳律隻以為白寒時是在擔心他,恢複了往日神情那樣笑了笑,說:“沒事。”
他跨過椅子伸手去拽地上的申月穎,下一秒一顆巨大的眼球繞過拐角猛地撞了過來,被陳律後方的幾顆子彈打中後怪叫一聲縮了回去。
陳律将申月穎往艙室方向一推:“進去!”
他剛将人推出去,下一秒自己被後方的那條觸手捆住了小腿。對面拽住了人,就要往回拖,陳律趴在地上被拖行了一段距離,眼瞅着旁邊有個立體的控制台,連忙伸手抓了上去。
胡文勳大喊道:“陳律!”他想要開槍,然而觸手和陳律的身體幾乎成一個平面,他槍技不好,很難保證不會傷到陳律。
“操!這下怎麼辦!”朱大志下意識看向白寒時,卻見白寒時抓着槍卻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反而他一直盯着申月穎,像是要從她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後方的普通喪屍也追趕了上來,陳律見狀連忙調整身形對準觸須開了幾槍,那隻怪物隻是哀嚎幾聲,并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情況一再陷入了焦急當中,就在這時,申月穎猛地将卡門的椅子往外推,艙門沒了堵塞,轟然合上。
胡文勳惱怒上前,一把拍掉了她手裡的槍,怒斥道:“你在幹什麼!”
申月穎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反駁:“看到那麼多的喪屍了嗎!陳律已經沒救了!你難道想為了他一個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那也與你無關!”胡文勳擡起的手,在即将落到申月穎臉上時硬生生停住,他遲疑兩秒,隻是将申月穎推向了旁邊,“怕死就躲到後面去!”
申月穎大罵:“神經病吧!我這是在救你們!”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申月穎接下來的話。
朱大志鏡片後的目光是從所未有的冷漠肅然,他盯着申月穎沉沉開口:“老胡憐香惜玉不舍得打你,但我不一樣。陳律他救過我們很多次,今天他要是死在這裡了,你也别想活着離開這個世界!”
申月穎愣住了,就在這時,艙門又緩緩往兩側打開。
身形清瘦的白寒時站在艙門前,擡起手中的槍,瞄準。
而在他們争執期間,陳律已經熟練地抽出匕首砍斷了捆住自己小腿的觸須,他剛爬起身往前跑了一步,腳下頓時因為疼痛打了個趔趄。
傷口似乎崩開了,又在往外冒血。
他擡頭看去一眼,那道他辛苦卡死的門已經被人嚴嚴合上了,他又回頭看去一眼,潮水般的喪屍正在朝他湧來,幾乎要将他淹沒。
那一瞬,陳律心想要不就這樣吧,反正還有第38次,現在這麼累何必呢?
他丢掉槍械,放棄掙紮地站在原地面對喪屍潮,與此同時,他禁不住想問自己。
如果是夜火,他會選擇不顧安危出來救人嗎?
喪屍身上的惡臭已經先一步襲來,那隻烏黑的爪子幾乎就要抓上陳律的腦袋。但在下一秒,陳律的身後突然射來了一顆子彈,精準無誤地穿透了那隻手。
陳律聽到槍聲回頭,看到白寒時持槍站在艙門處,動作精準而迅速地瞄準開槍,飕飕無數顆子彈從陳律身側飛過,沒有傷到他分毫。
“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和你走同一條路。”
陳律耳畔蓦地響起了這句話,如同迷路的旅人終于看見了一條溪流,隻要順着溪水的方向走,就能看見生的希望。
他開始朝白寒時的方向走去,朱大志和胡文勳見狀連忙出來一左一右地攙扶他。
忽然白寒時感知到了什麼,神色猛地一變,他正準備回過頭時,對方的卻速度先他一步。
那顆子彈擦過白寒時的鬓角,在虛空中拖拽出一道無聲的硝煙,狠狠刺中了陳律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