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可能的？都養了20多年了，怎麼會弄錯的呢！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徐攬雪摁住了姐姐徐蘊華顫抖不止的手，從她彎折到有些扭曲的手掌裡把揉皺了的檢查報告抽了出來。
紅細胞表面抗原類型那一欄，被紅色的記号筆劃了幾道——“僅有B抗原”。
徐攬雪重重歎了口氣，她隻是有些心疼姐姐。
換了誰知道自己養了20多年的兒子并不是親生的都會難以接受。
“你是A型血，姐夫是O型血，不可能生出僅有B抗原的孩子。”
徐攬雪換了更加鄭重的語調，她得對得起自己的白大褂。
“他是來我們醫院做的檢查，報告也是我親自去取了核對的，不可能有錯。”
“那有沒有可能……”
徐蘊華還想再說什麼，卻在對上親妹妹堅毅的表情後，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止不住的淚水讓她丢失了平日裡的溫柔優雅，她很想不管不顧地大喊大叫宣洩自己的愁悶，但那樣沒有意義，改變不了任何結果。
“我其實很早就想說了，葉煦跟你和姐夫從遺傳學上來看，長得并不像。”
徐蘊華從小就長得非常漂亮，雖然她自己不喜歡，但外界一直以“國畫美人”來稱呼她，肯定的不僅是她的藝術成就，還有她人到50依然不減的綽約風姿。
而她當初選擇嫁到“滿身銅臭味”的葉家，主要還是因為葉雍本人有着非常優越的五官和氣宇軒昂的身材和氣度。
然而這兩人生出來的兒子葉煦，小時候就不算長相突出，原想着可能是五官還沒長開，誰知道長大之後更是普通，頂多算中等稍稍偏上。
但偏偏他卻自信非常，瞞着父母跑去跟娛樂公司簽了五年約，還沒出道就已經有了偶像包袱，找到她這個姨媽請她安排一個私人體檢，并且拜托她幫忙拿回報告，免得被别人窺探了隐私。
徐攬雪哪怕并不算喜歡這個侄兒，但看在姐姐的面上，也還是答應了這個小要求。
就是這麼一看，就看出了不對勁。
她所在的醫院本來就是高級私人醫院，每個病人都是一對一接待，何況還是她特意交代過，葉煦的體檢任何一個環節都不可能出錯。
然而錯就錯在了這一紙報告。
血型不匹配。
徐攬雪幾乎想就這樣蓋棺定論，但作為醫生的嚴謹還是讓她又補了一句：“那不然就正兒八經驗一次DNA。”
反正已經有了葉煦的血樣，再帶她姐去抽一管就什麼都清楚了。
徐蘊華的心髒還沉沉地有些喘不過去，向來有主意的她這會兒卻猶豫了，她知道是因為害怕面對真相所以本能的逃避。
她還需要點時間，她還沒告訴丈夫，要是……
“姐！”
徐攬雪忽然緊緊握住徐蘊華的手，用力之大直接捏出了幾道青印。
徐攬雪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難看來形容，她恐懼到了顫抖，卻還是死命壓低了聲音：“家裡這個是假的，那，真的在哪裡！”
如旱天驚雷。
轟得人丢了心魂。
徐蘊華嘗試着想要站起來，可打着顫的腿根本無力支撐她将要散架的身體。
她體面了幾十年，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可她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流落在外20幾年不知所終，徐蘊華的心就像是碾碎了一樣，别的什麼都已經顧不上了。
“我的兒子……他！我……小妹，你幫我，幫我……”
“好，我幫你，我一定幫你！”徐攬雪其實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卻還是盡力攙扶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的姐姐，“要不要告訴姐夫……”
“告訴我什麼？”
葉雍進門還帶着笑容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傭人，轉頭看見妻子和胞妹哭作一團，立刻三兩步趕過來接住了站不穩的妻子。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葉雍轉頭喊了一聲，“管家，叫醫生！”
“不，不用……”
徐蘊華死死地抓着葉雍的手，就在剛才那點時間她想通了一件事。
她從小學習繪畫，對面部和身體最是了解，所以她确信一直長在身邊的葉煦不曾被人拐走過，那麼隻可能是再往前的時間，比如剛出生的時候，嬰兒不是阿貓阿狗可以自己行走，所以醫院……
“雍哥！有人在20多年前換掉了我們的孩子！”
徐蘊華抹掉了眼淚，她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悲傷裡，當務之急是要找回她親生孩子！
“去查！醫院的記錄，當年有誰可能接觸到我的産房我的病房！一定要把我們的孩子找回來！”
葉雍雖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他相信妻子的判斷。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懷疑自己的孩子的身世，何況他也總隐隐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現在聽到妻子的話，葉雍不僅不覺得荒謬，反而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有了這個結果回頭再看。
是了，那個孩子，仔細想想，太不像他和妻子了。
“我一定給你，給咱們的孩子一個交代！”
“滋滋——”
處于靜音中的百寸大電視突然傳來短促刺耳的電流音。
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中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看了過去。
“從不高呼美味，仰頭不錯過每一滴。優酪酸奶，相約不止星期六tonight！”
貼片廣告像是偷拍一樣，質量并不高，然而大家卻并不在意畫面本身，所有人都本能地被畫面的主角吸引。
五官精緻皮膚白皙的少年出現在屏幕上，沒有注意到鏡頭的他隻是非常随意地微微仰頭，從容地喝掉最後一口酸奶，似有所感般，微蹙着眉頭看了過來。
下一秒鋪滿屏幕的廣告語擋住了他的臉，也擋住了被他吸引的每一顆心。
“姐！”
徐攬雪激動到顫抖，嗓子眼像是被誰給掐住了一樣，發不出來第二個字，但她的手卻沒有閑着，差點就把徐蘊華的手給搖斷了。
妹妹都看出來了，徐蘊華怎麼會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