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場裡晃悠了三天,沈中夏終于迎來他的第一場戲。
開拍前,莫傳明特意将沈中夏拉到一旁講戲。
“這是多金和鄭曉的第一次見面,此時此刻,鄭曉于多金而言就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陌生人,和他上學路上看到的一塊石頭一棵草沒有什麼區别,他正處在一種和外界隔離開的封閉狀态。”莫傳明對沈中夏說。
沈中夏點點頭,掌心裡全是汗水。
這場戲他沒有台詞,可就是沒有台詞才更讓他緊張,在這個情況下,人物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會被無限放大,沈中夏對自己隻用表情和動作就能演好多金的這件事十分沒有把握。
“放輕松。”莫傳明拍了下沈中夏的肩膀,“不要緊張,我們慢慢來。”
“好。”沈中夏再次點點頭。
“你再好好琢磨一下。”離開前,莫傳明喊了一聲妝造負責人的名字,“老孟,多金的頭發再長一些。”
被叫做老孟的中年男人應了一聲,過來帶沈中夏去改造型。
沈中夏本來就瘦,劇本研讀後到進組的那十天更是為了貼合角色減重将近十斤,眼下穿着劇裡泛黃的寬大襯衫,看起來瘦弱的不行,彷佛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不過因為他的頭發發質太好,加上一時留不太長,劇組給他準備了各種長度的假發套。
老孟讓人把沈中夏頭上的頭套去掉,換上一個稍微長一些的,修理過後,額前的發絲蓋住了他的眼睛,沈中夏特意駝着背走了幾步,看起來倒真有陰郁孤僻少年的味道。
一切準備的差不多後,莫傳明讓他們倆先走一下戲。
沈中夏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走到黑不溜秋的樓梯台階上坐下。
燈光師給樓梯間調出一個昏暗的光線。
沈中夏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縮在那裡小小的一團,幾乎要和髒污的樓梯間融為一體,頭頂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進入角色之中。
這場戲是多金和他家隔壁新搬來的鄰居的第一次見面。
這日,多金買菜從外面回來,隔着房門聽到自己的爸媽第不知道多少次爆發争吵,用争吵這詞并不準确,他爸嘴裡冒出一個又一個肮髒的詞彙,罵他是拖油瓶、罵他媽是表子見人、罵他們倆隻知道花他的錢、什麼都不幹,他媽隻會一邊哭着一邊解釋說自己幫誰洗碗做活了,家裡的日用菜錢都是她花錢買的,而後換來他爸更肮髒的謾罵,甚至是拳腳相加。
多金曾多次勸說他媽離開他爸,帶着他一起,他們娘倆一定能養活自己。而且,他快要高考了,從初二開始,他每天晚上放學後和周末都會幫人做工,如今已經攢下一筆錢,等高考完他再努力多找些活幹,大學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幾乎就夠了,他們可以離開望水鎮去他大學所在的城市,他會在課餘時間以及寒暑假打工賺錢,等熬過大學四年,後面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可他媽聽了他的話,隻會哭着用一種他瘋了的眼神看他,最近一次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一股疲憊感油然而生,多金将菜放到門口的桌子上,走到樓梯間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沒過多久,鄭曉從外面回來,兩人一坐一站的打了個照面,而後一個低頭将臉埋進膝蓋一個踩着台階往上走。
沈中夏并攏雙腿,将瘦得尖尖的下巴抵在上面,過長的劉海蓋住他的上半張臉,缺失血色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
燈光師控制着讓樓梯間裡的燈泡閃了閃,然後慢慢變暗,黑暗漸漸在樓梯間裡蔓延,像是要将縮在那裡小小一團的沈中夏吞噬進去。
就在這時,一串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從樓下漸漸靠近。
燈泡重新慢慢恢複原先的丁點亮度。
沈中夏下巴微微擡高一些,看見魏進禮站在兩層樓之間的樓梯拐角處,眼睛裡漆黑一片。
兩人的目光似乎透過沈中夏額前長長的頭發對視上了,又似乎沒有,下一刻,沈中夏重新将下巴抵在膝蓋上,魏進禮收回目光繼續往上走。
“好。”莫傳明說,“等會就按這個來一遍。”
說完,他又到燈光師旁邊囑咐什麼。
化妝師們趁機湊上來給魏進禮和沈中夏補妝弄發型。
一切準備就緒,第一次正式拍攝開始。
莫傳明喊停後,沈中夏也一直在有意的控制自己處于角色當中,聽到開始後,他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前面都按照走戲進行着,然而到魏進禮從沈中夏身邊經過時,沈中夏不知道怎麼想的,身子下意識地往一旁挪了挪,這個動作很微小,但還是被鏡頭很清楚的捕捉下來。
莫傳明盯着這個動作,神情若有所思。
等到結束,沈中夏和魏進禮朝莫傳明身邊走去。
監視器裡正在回放沈中夏的那個動作,莫傳明一邊看一邊和人發着信息。
沈中夏等他放下手機,十分不好意思地湊上去,“對不起導演,我......”
莫傳明擺擺手,打斷他未完的話,“對什麼不起,你剛才那個臨場發揮不錯,很有想法,不過我們還是得按照之前走戲的再拍一遍,看看最後用哪一版更好。”
一場戲拍好幾個版本的事很常見,況且沈中夏的這個臨場發揮确實不錯,莫傳明又哪裡會怪他。
場景燈光再次調試好,沈中夏和魏進禮按照走戲再來了一遍。
莫傳明喊了卡,之後又拍了幾個單人特寫,這場戲算是過了。
接下來沒了沈中夏和魏進禮的對手戲,要拍的是他和飾演多金爸媽演員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