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裡對他太小心翼翼了。”微生喻将帕子粗暴的扔進木桶裡,浸入木桶的那一刻濺起的污水盡數染上了微生喻绯色的袍子。
微生喻臉黑了一半,什麼都沒說的站起身。
莫晟沒看見剛剛的情況,愣愣的站在微生喻的身邊。緊接着就看見微生喻突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對着還有些迷糊的談紹擇咬了咬牙,像是下一秒就可以把阿擇吃了。
正當他打算攔着看起來有些暴躁的微生喻保護談紹擇時,微生喻又一臉無事的扭過頭誰也不看,動作迅速的把自己的長袍脫了下來,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扔到木桶裡。
很快,長袍就被水污了大半,沉進木桶底部。
莫晟被微生喻一頓操作弄的還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想要幫助他而伸出的手現在看起來十分可憐。
等他反應過來,大手一揮,大有一副愛誰誰管去吧的樣子。
許是快入冬的緣故,微生喻脫下來袍子,裡面還有一件降紫色中衣。
可能是微生喻一開始就穿着長袍的緣故,現下脫了長袍,就顯得微生喻身形消瘦,站在風裡都會被吹跑。
一股柔弱書生的樣子。莫晟想。
微生喻倒沒覺得什麼,隻覺得脫了衣裳倒是有些冷飕飕的。
他搓了搓胳膊,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了已經熄滅了的炭火盆了。他頓了頓,以一種僵硬的姿勢轉身看向身後無所事事的莫晟。
莫晟的目光自己的腳尖和昏睡的談紹擇往來,冷不丁的對上微生喻寒冷的眸子,還被吓了一跳,摸着心口還有些心有餘悸。
他說:“那……那啥,你要幹啥……?”
微生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原地蹦了兩下,走到莫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莫長思,你不覺得室内有些微寒嗎?”
“……”莫晟一下子就明白他想說什麼,頗為無語的看了他兩秒,又看向還在趴着毫無怨言的談紹擇。
阿擇都沒說自己冷,你穿的衣服還比他多……
莫晟切了一聲,毫不留情的拍掉微生喻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任勞任怨的走到不遠處,端起了火盆,忍不住小聲呢喃道:“真是和薄沉一個德行。”
說完,也沒注意微生喻看向自己的眼神,長腿一勾門,端着火盆就走了出去。
微生喻本就畏寒,神祇曾經還為此頭疼了許久,最後去冥界找了莫虞奚,讓莫虞奚一口氣給他做了許多驅寒的衣物才堪堪解決這個問題。
而木桶裡被浸濕的那件,就是其中之一。原本他這一次來人間就沒打算待太久,所以……
算了。
微生喻滿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低頭看着半眯着眼還迷茫的談紹擇。
“怎麼樣?”微生喻說着,蹲在地上看着他。
談紹擇的睫毛微微煽動,語氣溫和:“……沒什麼不适。”
微生喻聞言,絲毫不詫異的點了點頭,他向來對自己的醫術都有一種迷之自信。
也不知道是誰慣的。
他正想起身,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着弓着腰的姿勢盯着談紹擇的眼睛,說:“每一隻一蟲都有自己獨屬的毒性……我幫你解毒,換句話就是殺死你體内的一蟲,那你不就和段子甯的聯系斷了嗎?”
談紹擇不能動作幅度太大,隻能微微搖了搖頭:“段白并不會在意會有一個人幫他分擔傷痛……而且,當初吃下一蟲本就是一個烏龍,早日消失的話,我們也都自在。”
微生喻雖然有些不理解,因為他在談紹擇的眼裡。明明看見了動搖,但還是選擇尊重談紹擇的意思。
傷者為大,傷者為大……
他撐着膝蓋緩緩起身,目光掃過談紹擇的脊背和那一根根價值不菲的銀針,眸子顫了顫,開口說:“我先把針拔下來,給你開幾副藥……莫長思的藥就先斷了吧,他的醫術确實是精湛,能把你的命吊到現在,但是總不能永遠吊着你這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剩下的交給我吧。”
談紹擇自然知道現在隻能靠微生喻才能讓自己痊愈,沒再說什麼。
微生喻見談紹擇熟練的閉上了眼睛,動作迅速的取下談紹擇身上的銀針,還沒等談紹擇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用光息将銀針粉碎成了粉末。
談紹擇睜開眼就看見一團粉霧狀的東西緩慢從微生喻的手上留下,直墜地面。
他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但渾身酥軟用不上力氣,腦子也有些遲鈍。談紹擇看了一眼微生喻身上明顯空了的銀針袋,問道:“你收的銀針呢?”
“我給扔了啊,我向來不喜歡銀針反複利用。”微生喻說謊話心不跳臉不紅的,即使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談紹擇,也一時難以分辨微生喻說的是真是假。
更何況他現在腦子裡昏沉沉的,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微生喻身為大夫,太了解談紹擇現在的狀态了。他沒忍住搓了搓胳膊,又原地向上蹦了蹦,說:“你累了就先休息,外面還有莫長思給你安撫群衆,更何況過幾日你便要回京,還得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病弱……”
許是微生喻說的話太有魔力,慢慢放下戒備心的談紹擇意識逐漸下沉,直到最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