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人手一頓,臉上流露一絲難堪。他不甘的用手指了指談紹擇,然後又指向莫晟,被氣的聲音都有些打顫:“你!你為何不跪!”
莫晟掩嘴輕咳一聲,笑眯眯的看着他:“副閣主大人,我是聖子唉,天子來了也沒有我給他下跪的道理。”得是他給我下跪,還要磕頭的那種。
談紹擇笑了一聲,但這無意的一聲在紅衣人的耳朵裡卻是極為諷刺的。
紅衣人氣打不一處來,手指來回指着他們兩個,最後不服氣的站在一旁,然後原地整了整裝束,略微有些莊嚴的看着談紹擇:“陛下口谕,左丞聽令。聽聞沂州爆發疫情,朕身感不适,無法親身來沂州,想起左丞回京之路途徑此地,特令左丞代朕前往,視察民情,太醫署随時聽命差遣。欽此---”說到最後,紅衣人故意延長了聲音,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談紹擇。
“……”談紹擇沒多少的意外,這和他在車上和莫晟聊的情況差不多,不過太醫署的人他可以随便差遣……
這不大可能。太醫署老者居多,大都身居京都,走幾步路就開始喘的那種,今年新提拔的幾個年紀尚小的都被派去了邊疆照顧病重的将士們,唯一幾個說可以調過來的,全都整天泡在後宮裡給各位娘娘們“看病”。
而他認識的江湖中醫術高明的都去照顧了陛下。
陛下這聖旨的意思……
談紹擇想着,眸子逐漸沉了下來。
莫晟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對,但他向來心直口快,沒有談紹擇想的那麼多,直接開口說:“這是讓左丞空手闖狼窩啊!”
紅衣人自然知道陛下是什麼意思,他是傳話人,被莫晟挑明了也不尴尬:“這是陛下的意思啊,我隻是個傳話人。”
莫晟冷哼一聲:“江湖中傳言玄閣閣主與那個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副閣主有那麼點兒女私情,我看,玄閣主貪财狠辣,副閣主……天真懵懂,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差一點就把“蠢得可憐”說出來了,好險好險。莫晟驚慌的拍了拍胸口,還頗為得意的瞅了一眼談紹擇。
談紹擇接到他的目光隻是淡淡笑了笑,然後沖紅衣人鞠了個躬,輕聲說:“臣,遵旨。”
紅衣人難看的臉色這才開始有些緩和,他向前走了幾步,看着居高臨下臉色煞白的談紹擇:“大人,您還是上車吧,天色漸寒,您要是出了什麼事,閣主可是要發脾氣的。”
談紹擇點了點頭,站直身子咳嗽幾聲,嘴唇毫無血色:“副閣主有心了,阿晟,上車吧。”
莫晟哎了一聲,然後向車上跑去。正打算掀開簾子,看見紅衣人還站在原地,就這樣半彎着腰,轉頭看着紅衣人,說:“副閣主不用上車嗎?”
這句話莫晟顯然不是給紅衣人說的,但紅衣人還沒反應過來,正要擡起腿來說什麼,就聽見談紹擇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打斷了他的話和動作。
“副閣主一路從南來,不會沒有馬車的,怎會願意和我們這等粗人坐在一處……阿晟,快上來吧。”
病怏怏的語氣,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的。
“……”紅衣人擡腿的動作定在了原地。
莫晟沒聽出來談紹擇話裡的意思,還一臉樂呵呵的聽着談紹擇的話,沒有再管還站在原地不動的紅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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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左丞就會回京了吧。”華服男子負手立于窗前,半張臉隐于黑暗,看着窗外的枯葉漫不經心的把玩手中的棋子。
站在他身後的老仆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剛剛傳來消息,說,陛下得知左丞回京必經過沂州,特地下令讓左丞解決沂州疫情,回來的期限可能又要拖一拖了。”
華服男子靜靜摩挲着棋子,微微撇頭看着老仆,似有些疑惑:“明知左丞身患重疾不得見風,卻依舊重大事件都經左丞的手,如果不是知道左丞是那位的兒子,本王恐怕真的會信,左丞是本王某個躲在暗處的親弟弟。”
“陛下重用左丞自有陛下的道理。”老仆面無表情的說着。
“我這位父皇啊,人老了,也病糊塗了,所以,他還真的能幹出立左丞為帝的事來。兩個病秧子,哼……”華服男子說着,用力将棋子扔出窗外。
他看着完整無暇的棋子撞地的那一瞬間四分五裂,指着碎片說:“棋子,是不是世界上最為完美之物?下棋的片刻,最是堅韌,便能運籌帷幄,縱觀全局,便能繪出萬裡山河。萬般心機之人,在棋局上不也輸的半目,其獲得光彩?……這都是棋子賦予的,你看,再聰明機智的人,都會有緻命一點。”
老仆沒有說什麼,隻是靜靜的聽着,目光放在了粉碎的棋子上。
再聰明機智的人,都會有緻命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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