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大大小小散落着紅紙,聞離舉着剪刀正在奮鬥。
福字要裁成合适的形狀,大小正合适,不能帶毛邊。
梧·監工·鈴吹毛求疵地挑剔着,聞離捏着紙笑得燦爛。
她的視線始終望向一處,尋澤坐在椅子上,案前放了一踏厚厚的紙。
毛筆蘸着墨水,一筆一劃認真地寫着。
寫好的字,是高秋負責,夾在繩子上晾幹。
一排排福字挂滿院子,随風飄揚,洋溢着書墨香氣。
為何分工會為此明确呢?
聞離自小在師尊的熏陶下,自以為練得一手好字。
正當她自信滿滿地寫了一副字後,待衆人看後,高秋臉上一僵。
他扯着僵硬的嘴角問道:“這字……可是自學的?”他問得有些委婉,言外之意就是不好看。
聞離左瞧右看,毫無瑕疵,整個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是啊。”聞離笑着點點頭,這字是她照着師尊給的字帖練得。
她扭頭望向尋澤,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尋澤望着那字,圓圓胖胖,雖長得四仰八叉,但還是有些可愛在的。
他眼含寵溺,毫不猶豫地回答:“好看。”
站在一旁的梧鈴眼白要翻到天上去了,雖然她不會寫,但也能看得出來,這字隻能說不醜。
尋澤抽出一張新的紅紙,捏起毛筆蘸着墨水,筆迹遒勁有力,寫得龍飛鳳舞。
單看聞離一張,也能看得過去,但兩張放在一起……
顯得聞離的字有些幼态。
聞離望着字迹,感歎道:“好字。”尋澤寫得好看,她也自豪。
她主動請纓,捏着墨條研磨,有一搭沒一搭研磨着。
聞離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攥着墨條,眼睛卻不在墨方上,她專注地看着尋澤寫字。
梧鈴在一旁剪着紅紙,轉頭看向聞離,“墨要出來了。”
聞離低頭一看,墨汁不知何時沾染到手上,黑乎乎一片。
梧鈴露出了她都懂的表情,這可就真誤會聞離了。
聞離一時有些語塞,她剛剛真的在學習字體走向。
清湯大老爺,她該怎麼解釋。
手不知何時按在紅紙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手印子。
尋澤看罷,放下手裡的毛筆,捏着帕着給她擦拭。
他輕聲道:“墨有些濃了。”聞離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上有些不自在。
“不如,你去幫我剪紅紙吧。”他咬着耳朵,面露真誠,帶着分央求。
“好。”剪紅紙也不耽誤,聞離如是想到,誰知梧鈴監工要求過分嚴格,她抽不出眼去看尋澤。
聞離暗暗下定決心,這字她一定得練好。
在山門上,師尊說過屬她寫得最好,沒想到丢人丢大發了。
實際上,山門的人大都聽過這句話,隻有聞離全身心的相信師尊,信以為真。
聞離趁着他擦拭臉上,手指微動,在剛寫好的福字上留下一個小花。
尋澤看着簡體小花笑道:“等下給你畫。”
一副以梅為枝幹,花為體的福字躍然紙上。
聞離望着那字,有些心動,她也想畫,白皙的紙上,綻開一朵朵花來,打上她的印記,就是她的了。
待寫好福字,又寫了一批春聯。
聞離皺着眉頭苦巴巴地回憶着背誦過的詩書,她咬着筆杆,當年學得什麼來着。
最後這是還是靠了尋澤,想不到尋澤什麼都學得好。
聞離趴在桌子上望着他,不知他兒時是如何念的書。
尋澤從鎮紙底下抽出宣紙,沒有錯誤,送去學堂應是可以的。
他的思緒漸遠,讀書嗎,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時,藍還陪在他身邊,藍是家族特意為他挑選的,為日後競選獸神的一大助力。
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自是一起讀書。
藍從有記憶起,就在尋澤身畔陪着,朋友竟是成了威脅他的武器。
年幼之時,他也想過逃學,學堂所傳授的甚是無趣,也曾問過,都是人類那邊的東西,他是獸族,學這個幹甚。
先生聽後,氣氛至極,開口訴說着,他潛伏人族數十年,就是為了學習他們的學問。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最後的結論是,好好學着就是,日後自然用得上。
這些大道理,尋澤不明白,他現在隻是想歇會。
有一日他終于忍不住了,翹課。
被找到時,尋澤正玩得開心,在花園的池塘裡玩泥巴,采荷花。
等他回去,一切都變了。
母親罰他跪在獸神像面前,責備着他年少玩樂,不思進取。
尋澤垂眼聽着,心中有些不解。
他日日夜夜未曾停歇過,隻是一日,為何母親如此生氣。
半夜時分,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卧房,沒想到本應在隔壁睡覺的藍出現在他書桌上。
藍因沒有監督好他,被狠狠地責罰了。
被迫化成一尾小魚,盛放在魚缸中,此後日日夜夜監督他,片刻不能離。
尋澤回來,還要被罰抄書百遍,明日上交。
整條小魚恹恹不樂地窩在水底,也不遊動,放任自己翻倒露出肚皮。
“你怎麼了?”尋澤遍抄邊說,他的好友很是不開心。
“是我的錯,合該受罰。”藍怏怏說道,此後他會成為監視之眼,履行着真正的職責。
思及至此,尋澤的眼中閃過寒光。
他讨厭别人盯着他看,非常讨厭!
但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