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又用了素齋,不算什麼美食,但是勝在幹淨清潔,莫名還有股清淡的佛香,算是吃個淨化心靈吧。
時間也就慢慢過去了,他們該下山參加春日廟會了。
今天難得是京城熱鬧的日子呢,春季廟會趕上休沐。
甯枝月的眼睛亮起來,裡面是許多青淼未曾想過的事物,未曾思考的情緒。
清俊的少年嘴角上翹,眉眼溫和,桃花相映,仿佛要多幾分醉意。
黃昏時候,層層彌漫折疊的金黃色籠罩天邊,柔軟飄散的雲朵在天邊時隐時現,古林中灑落光線分外耀眼。
一身墨藍色常服的青淼,身姿已初顯卓越,偏冷的色調反襯他溫和眉眼,多出幾分冷色,反而叫人多看幾眼。
下山的路還有些距離,廟會初開,山下已是熱鬧紛呈,星星點點的光亮在昏暗中遊走,一處處的小攤張開了燈火,能聽着一點點聲音,滿是人間煙火氣。
“公主。”青淼的聲音像他的眼睛一樣清澈,看身側少女身影。
甯枝月卻看山下景色。
山下景色是繁華爛漫,但若落在她的眼睛,才是真正的讓人移不開眼眸。
走得安靜。
“啊,到了。”甯枝月此刻才真正露出幾分與年齡相似的嬌俏。
這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但是廟會的街道反倒明亮起來。
來來往往的人,貧窮的富貴的,年幼的垂老的,正值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嬉笑玩鬧,舉着撥浪鼓的人随意搖搖,是這廟會樂章的節奏。
一大串糖葫蘆在稻草上,男人舉着吆喝,一群小孩跟着他,猜謎的小攤處多的是濃情蜜意的情侶,長河處漂流的許願燈和長夜裡的星光相互慰問,一張張相似的笑臉在燈火裡散發着人間的溫度。
盡頭是不大的寺廟,結緣的紅帶纏繞其上,風鈴和許願的木闆在風中飄蕩,将心願和歌聲一起送到佛的耳邊。
“公主,我可以吃糖葫蘆嗎?”青淼眼巴巴看着糖葫蘆,他在公主府是吃了很多好吃的東西,但是總有些東西,是小時候的童年記憶一般,永遠也不能夠拒絕。
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小狗。
甯枝月當然是給他買了。
吃夠了糖葫蘆,朝氣蓬勃的青淼又看上了面具:“我也可以擁有一個面具嗎?我看别人的面具好好看。”
甯枝月隻會點頭。
不過她替他挑了個面具,是一個狐狸面具,細長眉眼,藍色花紋,金黃色的眼孔,血色的唇,半遮在臉上,無形的妖異氣質和青淼的純潔對峙,冷白的肌膚蒙上半邊陰影,亦正亦邪。
“那公主戴這個。”青淼拿下一個面具,“給你。”
兔子耳朵,紅眼眶,雪白面皮,兩隻長耳朵,和甯枝月倒是意外的搭配。
青淼付了錢。
他們戴上了面具,一個狐狸一個兔子,倒是轉瞬間就淹沒于人海了,來往的人都戴着面具,刹那間,青淼覺得自己和甯枝月就像一對平凡的夫妻。
如果是那樣該多好。
他拉起了她的手,明明知道她不會介意了,卻還是解釋道:“人多,不拉着容易走散。”
少年的手才是最先長開的地方,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與她十指相扣,那其中的熱度都是小狗赤誠的心。
永遠熱烈的模樣。
青淼輕輕拉起她,在擁擠的人海中也沒讓她受到擠壓,他們去猜謎,套圈,射箭……
甯枝月見着一個就覺得新奇,但每個遊戲總都玩不好,猜燈謎都猜不對,套圈也套不到,射箭更是什麼禮品都沒有,青淼以前從來沒玩過,但是隻要聽懂了遊戲規則,一抓一個準,一個時辰下來,甯枝月手提兩盞精緻的花燈,青淼身上更是抱了滿懷的木偶,小人,一些糖點,這下甯枝月才有些帶薪摸魚的感覺。
最後的目的地是盡頭的寺廟,因為下午的解簽,甯枝月還是多了幾分興趣。
青淼隻随着她取木闆,許願。
“兩位要不要看看這千千結,夫妻一對,結緣不散。”賣木闆的老人笑眯眯地問他們。
甯枝月偏頭看了眼青淼,剛想拒絕,青淼卻拿出銅币,接過了一對千千結。
“走吧。”青淼接過放進了荷包。
不過他接得理直氣壯,其實臉還是燒紅了,幸好有面具擋着。
甯枝月想了想,寫下了欠款還清的偉大願望。
青淼認真地提筆,字迹幹淨工整,是那種好學生字體,系上紅繩,挂上去了。
迎風的木牌晃了晃,甯枝月在他的木牌上隐約看見一個月字。
星空美景,正是好時候,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石闆路粗糙,兩盞花燈照着還是難免磕碰,甯枝月一個不小心,就踏空了,失重的感覺一瞬間,旁邊的青淼就即時地接住了女孩。
抱了個滿懷。
甯枝月下意識擡頭去看,正好對上青淼下斂的眼眸,那眼底有花燈影綽的燈火,彌漫好像大海打翻了一船星光,波光粼粼裡有她的影子。
卻不知自己在青淼眼裡,才是真正的人間值得——
暖色燈火照耀亮少女的臉龐,
細緻雕琢的眉眼好像布滿了微光,黑色的瞳孔倒映漫天的星河,一直高高在上的嬌貴存在,一點驚吓下的神态好像易碎的玻璃,燈火給她渡上了柔和的線條。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濕潤的氣息伴随暧昧的氛圍一點點輕觸他的皮膚。
甯枝月脫離懷抱,撿起剛剛落下的花燈,還好,花燈沒壞,蠟燭傾倒了一些,還不妨礙使用,甯枝月拿着花燈往前走:
“公主殿下。”
也許是星空的夜太過廣闊而無垠,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青淼忍不住喊她。
他忍耐着,将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藏起來,隽永的眉眼看她:“公主殿下,隻有今天晚上,隻今天晚上就好,我可以叫你阿月嗎?”
少女無所謂地點頭。
小狗卻開開心心的,滿是活力的,一聲又一聲地叫她:“阿月,阿月……”
好像永遠也不會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