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很陰,也是要下雨不下雨的天氣。
背着大疊傳單站了幾小時後,顧輕舟的腰隐隐作痛。
這個路口并沒有很繁忙,下起雨來行人更少,她躲在一個屋檐下,擡頭望漫天雨幕,懊惱自己未了給傳單騰地方而沒有帶雨傘。
她不想打車回學校,那樣比坐地鐵貴了不少。
正為怎麼回學校犯難,懷裡的手機震了震。
是宋忱。
忱:我過幾天來長沙,看磊磊
他也知道了顧明磊的病情。
她裝作沒看見,仰頭卻湧起淚。
顧明磊有時候痛的會說胡話,問宋忱什麼時候來看他。
沒課沒工作的日子,顧輕舟會去陪他,他手上有留置針管大不了遊戲,就在補完落下的功課後給他看比賽直播。
“看了這麼多場比賽,怎麼沒看見承諾哥哥?他們打比賽不是和我們一個學期的小考大考一樣嗎?”顧明磊問。
顧輕舟想起她沒和顧明磊說過宋忱的狀況,語塞了兩秒,“哥哥下半年沒有比賽。”
“為什麼?還有職業選手不打比賽的嗎?”
“是這樣的,寶寶。”顧輕舟輕輕柔柔地捂着他的手,“現在的KPL賽制,一年有四個階段,依次是春季賽、夏季賽、挑戰者杯、世界冠軍背,前兩個是聯賽,後兩個是等級更高的杯賽。要在聯賽裡取得足夠多的積分,才有參加杯賽的資格。要取得積分就要拿到名次。可是承諾哥哥的戰隊,上半年的成績很差,以至于他沒有名額參加下半年的比賽。”
“那豈不是要到明年才有他的比賽能看?”
顧輕舟點頭。
顧明磊的眼睛轉了轉,“我還能活到他拿冠軍的時候嗎?”
顧輕舟愣住了,反應過來,“在想什麼呢寶寶,你還這麼小,生的又不是什麼大病,怎麼會想這種事情啊?”
“我生的真的不是什麼大病嗎?”他小小聲問,“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生了什麼病?”
他的眼睛裡有淚花,每一次去做化療,媽媽和姐姐都會捂住他的眼睛,以至于他看不見科室的名字。最開始他真以為是捉迷藏,後來他見到了那些機器,害怕那些機器,開始哭着求大人能不能不去。無論哭得有多兇,媽媽和姐姐都會硬拉着他去。他就思考,明明媽媽和姐姐都很愛他心疼他,為什麼還要經曆這麼痛苦的過程呢?
隻會有一個原因,他的病必須要做這個治療,并且沒有其他藥物能夠代替。
那為什麼大家都告訴他不是什麼很嚴重的病,卻堅決不讓他知道是什麼病呢?他受傷的明明是右手,為什麼大家要對着他的腦袋研究呢?
一定是腦袋裡面出了問題。
“說了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顧輕舟總用這樣的理由搪塞他。
但這次顧明磊非要刨根問底,“姐姐你說嘛,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這是大人才能知道的事。”
顧輕舟裝作輕松,實則心在滴血,藏在暗處的手指甲陷入掌心,再張開時已經印有月牙般的紅痕,久久不能散去。
任憑他怎麼問,顧輕舟咬死了不說。
她告訴宋忱,叫他千萬也别說真實病情的有關,甚至事先給他做了培訓,有關顧明磊一般問什麼問題,他應該怎麼回答。
宋忱答應得好好的,拉開門。
“承諾哥哥!”顧明磊期待了幾天,終于如願以償見到了宋忱,從床上猛地坐起。
“哎喲。”宋忱的胸口被撞得有些疼,但依舊笑意盈盈的,手撫過顧明磊光溜溜的頭。“知道我來開心壞了吧?”
顧明磊很用力地點頭。
“走走走,去床上,給你帶了好吃的。”他護着顧明磊往床邊走。
顧明磊的病并不需要一直住院,但擔心出了問題趕不及,陳蓉沒有帶着他回家,而是挑了個便宜的地方租房暫時住下。
“是什麼呀?”顧明磊往他的手提袋裡瞄,原來是宋忱特地從上海帶過來的零食。
“哥哥對我真好。”他的眼睛彎作兩彎月牙,用腦袋在宋忱懷裡拱,被顧輕舟警惕地拉開。
“别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