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還有些疑惑,她吃了近二十年席,從來都是哪裡有空位就坐哪裡,從沒聽說吃席還有占座一說。
更沒想過替自己占着座位的人會是宋忱。
他将不知道拿來的衣服搭在長凳上,加上自己不多不少三個座位。
顧明磊不會是想讓自己和宋忱坐一桌吧?顧輕舟心想。
還真給她猜對了,顧明磊将姐姐塞進最靠裡的座位,自己心安理得和宋忱坐在一條長凳上,繼續粘着他。
顧輕舟又陷入拘謹的局面。
後來的顧長烨擡眼找姐弟二人的身影,看見兩個人早已落坐在一處,便和陳蓉心安理得去了另一桌。
顧輕舟徹底接受眼前的局面,和宋忱半斜對角坐着,中間隻隔了一個顧明磊。
同桌的長輩開始問起,這幾個後輩和這家人是什麼關系,顧輕舟倒是答得上來,輪到宋忱時他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在這個到處都默認用方言的小鄉鎮,宋忱壓根沒聽懂大家在聊什麼,暫代“翻譯”之職的顧明磊出面,用普通話複述了一遍,他還是答不上來,主要是初來乍到,他不清楚繼父的血緣關系網。
“他是……”顧輕舟替他說了,幾個長輩紛紛用原來如此的眼神看着宋忱。
宋忱朝顧輕舟看了一眼,她卻低下頭錯開視線。
菜陸陸續續端上來。
“開酒開酒,你們這種後生肯定能喝酒吧。”長輩打開了酒盒,下巴朝宋忱的方向一點,他卻依舊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怪就怪本地的方言與普通話發音大相徑庭,他能懂才怪。
“你喝不喝酒?”顧明磊問他。
宋忱搖頭,但叔叔已經抽好一次性紙杯,就差傾瓶倒酒了。
他好像又說了一句什麼,宋忱聽不懂,但見對方到了半杯酒,徑直放在他面前,他才表露一些呆愣的神情。
“叔叔他喝不來酒。”顧輕舟着急忙慌用方言說,還特地說是合不來,畢竟以她的了解,這幫長輩最會強硬勸酒勸煙,如非過敏和飯後還要開車,其他解釋都是白搭。
“喝不來?”
“回去還得開車。”
“哎喲,那怎麼不說呀。”叔叔将那杯酒撤回,抽了隻新杯子倒滿果粒橙。“果汁能喝吧?”
“叔叔他聽不懂方言,隻聽得懂普通話。”顧輕舟又解釋。
“這樣啊。”叔叔換了普通話,但和顧長烨如出一轍的塑料,“果汁能不能喝?”
“能的能的。”宋忱雙手接下,神情乖巧且禮貌。
動筷後,大人之間的話題他們沒再參與,顧輕舟秉着姐姐的身份給顧明磊夾了幾塊肉。
宋忱夾菜的動作一直小心翼翼的,偶爾低下頭小聲問顧明磊那是什麼菜,顧明磊也答不上來,轉頭就來問顧輕舟。
“雞肉,甲魚,臘牛肉……”都是些大菜,為數不多和素菜有關的就是蔥姜蒜和各種辣椒。
當地的風俗,吃菜吃了一陣之後再去打飯,飯桶放在唯一且固定的地點。
這樣的壞處是人員流動率高,但好處也很明顯,不會有人強制勸飯。
宋忱自然也是不明白這一條的,而顧明磊吃了這麼多次席,都是父母和顧輕舟帶着他的碗去打飯。
顧輕舟沒好氣瞥了弟弟一眼。
“我去給你盛飯。”陳述句。
顧明磊嘿嘿笑了兩聲,将碗遞出去,轉頭用普通話問宋忱:“你要不要吃米飯?得自己打,我不知道在哪,你跟着我姐去吧。”
顧輕舟:?
她不置可否,但總不能對宋忱明知不顧,跨出座位後,示意自己跟上。
這種酒席一般會用一口很大的飯桶,放在堂屋室内的中軸線上。
她先是揭開木頭蓋子,将手裡兩個碗盛上做示範。宋忱學得有模有樣,本身也沒啥難度。
回來的路上兩人依舊沒發生對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大人們雖然話多,但吃得快。年輕人不争不搶,吃得慢許多。
顧明磊跑了,不知道什麼緣由,隻剩下顧輕舟和宋忱坐着。
“你幾月的呀?”宋忱問,語氣一如日常,沒有直播間玩趣的意味,單純的聊天,話裡話外都是距離感。
同桌沒有第三個人,顧輕舟毋庸置疑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什麼幾月?”
“生日。”
她不知道宋忱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誠實地回答了。
“十月。”
“03年嗎?”
“02年。”
她入學早,從小到大在班級裡都是姐姐一樣的人物。
“那……”宋忱停頓,“我得叫你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