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許初弦内心不由緊張了起來。
“不用。”
直至前方傳來聲音,她才松了口氣。
許初弦以極快的速度下了車,下車前又道了句“謝謝”,比較之前要真誠熱烈的多,是由内而發的感謝。
她看了一眼熟悉的小區大門,内心慶幸當時上了車。
直到少女的腳步徹底遠離,西裝男人從後座下車,走到車前門的位置,對方正好搖下車窗。
路邊燈光忽閃,映出他線條分明近乎完美的輪廓,光影明滅,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竟有些分不清他的表情。
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西裝男人微彎曲身體,啟聲問候:
“周先生,是否現在回去?”
聞言,周泊聿擡眸,目光牢牢鎖定前方少女消失的路口,晦暗不明,下意識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的素戒,依稀能感覺到戒指内側雕刻的痕迹。
皎皎……
“回吧。”
禦州灣公館靠着一處生态公園,是許母買來給年事已高的母親養病用的,配備了私人醫生和數位護工照顧起居,後來許初弦轉到海城上學,自然也搬到了這裡住。
現在已經接近十二點,許初弦本以為所有人應該熄燈睡了,可等她走到樓前卻發現别墅内燈火通明,門口李阿姨急的團團轉,還時不時看手機,面色焦慮。
“哎——哎呦,是初弦!初弦回來了,老太太!”
随着許初弦的靠近,李阿姨眼眸一亮,快步上前幾步接過許初弦的帆布袋,然後朝屋内喊到。
她愣了愣,緊接着看到一抹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從屋内出來,李阿姨見狀趕緊把帆布袋往手肘一挂,前去攙扶。
許初弦也急了,跑上前攙扶住了姥姥的另一邊手臂。
“姥姥,你怎麼還沒睡?”許初弦有些驚訝的問道,手心微微出汗,忐忑看着面前滿頭華發的老人。
老人發絲卷曲,由于有四分之一俄國血統,五官深邃,雖然年歲已高,仍可見昔日的秀麗容顔,此刻那雙眼眸充斥着迷茫,盯了許初弦的臉龐好久,遲疑開口:
“小……禾苗?”
許初弦眼睛霎時黯淡了下來,連藍色的瞳孔都加深了許多。
許書禾是媽媽的名字,小禾苗也是媽媽的小名,姥姥依然記不清他們的樣子。
好不容易把姥姥安頓好,許初弦舒了口氣,輕輕阖上房門,與守在外面的李阿姨面面相觑。
“……李阿姨,姥姥今天為什麼會這麼晚睡,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許初弦問道。
以往不是沒有晚回來的時候,但姥姥因為吃藥都早早歇息了,且最晚不會超過八點。
李阿姨歎了口氣,用毛巾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鬧了這麼久,她忙上忙下的耗費了不少體力。
“我們到點發現小姐沒回來,正聯系王叔呢,誰知道老太太突然醒了過來,一直喊皎皎,說要見小姐。”
許初弦一怔:“喊我的名字……”
李阿姨點頭:“是啊,我們哄了好久,還拿您的照片給她看,結果還是沒用,說一定要見到您人才可以,當時我們都驚住了……老太太的癡症不是一兩天了,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語氣感慨:“您是沒看見,老太太說要見您人時眼睛可有神了,跟換了個人似的,好像立刻有了精氣神,記憶突然恢複了。”
許初弦啞然,過了一會兒問道:“醫生那裡有安排嗎?”
“有有,我們已經聯系了孫醫生明天過來!”
孫醫生是許老太太的主治醫生,是海城一位在精神科上頗有建樹的專家。
談完這些,許初弦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拿起手機一看,是王叔。
李阿姨顯然也看到了,發覺這才是事情的起因,臉一陣發黑,按耐住内心的不滿。
許初弦接通了電話,電話内王叔先是誠懇的道了歉,随後磕磕絆絆的描述了沒來接許初弦的原因,大緻意思是他感冒發燒,吃了藥結果睡過了鐘頭,醒過來時已經十二點多了。
許初弦瞄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正好十二點十二分。
“小姐……這次實在對不住。”
王叔鼻音很重,倒是印證了他感冒的理由。
許初弦猶豫再猶豫,回憶起管家爺爺對犯錯員工的做法,嗫嚅了一會兒,責罰的話停在了喉嚨口,不知該怎麼說。
“……下次不要睡過頭了。”
王叔聲音停滞了幾秒,然後連說了好些感激的話語,無非是“感謝理解”,“謝謝小姐”,“心善”之類的說辭。
等到結束這場通話,李阿姨神色難辨,最後悠悠歎了一口氣:“小姐心善是好事,但是面對如此嚴重的失職……實在心軟了些。”
如果是遲到十幾分鐘那便算了,華峰高中十點半下晚自習,足足遲到了幾個小時,再加上學校在郊區,萬一出了事的話。
許初弦笑了笑,壓下眼底的疲憊:“人不可能永遠不犯錯,下次注意就好,而且我剛好遇到了好心的司機,這不是沒事麼……”
李阿姨點了點頭,沒察覺到少女掩藏的情緒,倒是被其話中的其他地方吸引。
“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人接客。”
李阿姨嗟歎,但想到海城本來就是物價極高的國際化大都市,這麼拼的人肯定大有人在,于是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