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是在醫院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眼睛腫的跟燈泡似的小妹。看到她醒來,“姐,你醒了。”
顧昭蕙猛地坐起身,看向窗戶,雖然挂着窗簾但是看的出來現在已經是上午了,“幾點了。”
“九點了,姐你怎麼樣?難受嗎?”顧佳蕙關心的說。
顧昭蕙皺了一下眉頭“蔣-”頓了一下“你姐夫現在在那?”
顧佳蕙聽了眼圈又紅了,“姐夫就在樓下。”
這會顧昭蕙也反應過來了,這裡是一院的病房,這裡與市局挨着,樓下說的應該是停屍房,市局如果想要屍檢也會在這裡。
想到這裡顧昭蕙拔掉手上的輸液枕頭,一下子就從病床上下來。
“姐你幹什麼去?”顧佳蕙焦急的說道。
“下樓。”她說完就往病房外走。剛走出門口就看到對面走過來的父母,母親眼睛紅彤彤的,父親眉頭緊鎖,眼圈也是紅的,看到她兩人快走兩步,“小蕙怎麼樣了?”
顧昭蕙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母看着她忍不住帶着哭腔說道“我苦命的閨女。”對她來說,閨女剛出嫁就死了丈夫,簡直就是天塌下來一樣。
“别哭了。像什麼樣子。”顧父嘴上說着忍不住瞟了一眼女兒,他心裡何嘗不難過,可是已經發生了事情,現在最主要是安慰女兒,不要讓女兒難上加難。“蕙,你這是去做什麼?醫生說你傷心過度,得好好休息。聽話再歇歇,别的事有爸呢。”說完看到女兒手上因為拔針沒弄好流的血。心裡忍不住一疼。
顧昭蕙看了看父親,說道“我想去看看。”說完抿了抿嘴。
顧銅看着閨女蒼白的臉,歎了口氣“現在去了也不一定看到,我們剛才去了,都沒讓見。”
“我就想看看。”
“走吧,我跟你一塊去。”顧銅說着走在前邊帶路。
顧昭蕙到太平間附近走廊的時候就聽見壓抑的哭聲,拐過了彎就看到穿着白軍裝的幾個人,還有坐在太平間門口的蔣家父母大哥嫂子,一家子都止不住悲痛,連蔣父眼睛也是紅紅的,哪怕見過太多的生死,面對自己兒子死亡,也是無法接受的。
聽到聲音,走廊裡的衆人都看了過來,看到依然穿着昨日婚服的顧昭蕙,衆人都沉默了。
田靜蘭擡起頭,看到走廊一頭的兒媳,看着那身玫紅,悲傷情緒一下湧上心頭,“兒呀——”
一條不到十米的路似乎很是漫長,難得的紛亂的大腦停滞了下來,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來到蔣家人身邊,顧昭蕙木然的看了看,然後看向了一旁張如洪,他是副局長,之前有了解過,是在場職務最高的。
“張局長,我想看一下永興。”聲音有點沙啞,或許是一直沒有喝水的緣故。
張如洪下意識的看了看蔣志忠。蔣志忠看了顧昭蕙一眼,點了點頭。
張如洪親自帶着顧昭蕙來到太平間門口。“小李,你陪顧同志一起。”他叫了一個女同志。
顧昭蕙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陪他待會。”
小李看了看副局長。張如洪點點頭。
顧昭蕙進入太平間,這是一間單獨的停屍房,應該是局裡驗屍的地方。
中間隻有一張停屍床,顧昭蕙看着白布蓋着的凸起,心裡竟然十分平靜,她無法分辨自己這是一種什麼狀态,能冷靜至此。
輕輕的将白布掀了開來,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似乎記憶中這張臉總是帶着笑意,每次看到她眼睛都好像閃着亮光,熱烈又溫暖,可現在這張臉上隻剩下平靜,毫無血色,眼睛也永遠閉上了,再也沒有光彩。
她忍不住伸出手将他頭發裡的一絲草末摘了下來。他是個愛幹淨的。這時候也不該髒亂。
她盯着他臉湊近,将這一刻記錄下來,她不想忘記他,她覺着自己應該是悲傷的,為了曾經的顧昭蕙。
本來他們還可能有未來的,她曾經想過就算她失去了情感,但是隻要她努力一下,她可以假裝自己是愛他的,不也許不用假裝,至少他們結婚後就是親人家人,她也會努力或許有一天也會愛上他,就像是曾經的顧昭蕙,記憶裡滿滿的都是愛意。
她曾經是那麼的憧憬未來,那滿滿的帶有愛意的記憶讓她,沒有辦法下定決心斷裂,甚至對自己妥協。
可以一切都沒了。
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看過他,不是記憶中那些影像,醒來後沒有多觀察他,全是記憶中的樣子,現在看着似乎真實了許多,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顧昭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這間屋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血腥氣,然後就是極淡的煙草味道,很淡很淡,她湊近聞了聞,似乎是他身上散發的味道,蔣永興是抽煙的,不過他抽的不多,抽的是那種沒有煙嘴的煙,蔣父愛抽,他就跟着學,那種煙有些烈帶着霸道,沒有這個香味綿軟,似乎有些香草的香氣。
太平間外面,張局長忍不住往小窗裡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姑娘,小心的摸着蔣永興的頭,湊近臉去看,看到這樣的情景忍不住撇開頭,心裡忍不住一緊眼圈也紅了,那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啊。
顧昭蕙輕輕得将布單撩開,看到蔣永興的脖頸,仔細看看似乎有些紅痕,又似乎沒有,不是很清晰。
再往下,左邊肋骨處有一處刀痕細看,在兩處肋骨之間,她伸手摸了摸又用手量了一下刀口距離,甚至用手按了一下。
收回手,将單子蓋上,又看了看蔣永興的面容,終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