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林雨嬌看出他的真誠,“那個時候我看見誰都很羨慕。羨慕學習成績好的,羨慕長得漂亮的,羨慕有爸爸媽媽的......”
“普通人的青春,不都是這樣的嗎,永遠在仰望别人。”她自嘲一笑。
那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晚自習開始前一個人趴在杭南高中教學樓的欄杆上,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
夕陽一點點往西邊走,十六歲的林雨嬌身上的陽光慢慢變成陰影,火紅的落日餘晖,落在天井裡的嬉笑打鬧的學生們身上。
她跟誰都不怎麼講話,不是大家背地裡會議論紛紛的壞學生,也不是人人羨慕的年級前十。不上不下,最要命。
她想,她也許會一直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黑暗裡。
随便了。
“周沉,人呢,進來看一下這個鏡頭俯拍好看還是怎麼樣。”程譯野一臉焦慮,沖出教室找人。
周沉應了一聲,走進了片場。隻剩她一個人繼續待在長廊上,意識到自己好像絮絮叨叨說了太多話。
風吹葉顫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雨嬌敏銳察覺到那扇沉重門後的樓道裡好像有聲音。像争吵。
她輕手輕腳走到了門前,慢慢推開。
光線暗沉的樓道裡,站了幾個很高很強壯的人。
準确地說,更像是幾個很明顯是一塊兒來的男生,有意堵着坐在樓梯上的一個人。
林雨嬌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想法,是校園霸淩。手心裡一陣冷汗,一邊拿出手機想找人過來幫忙,一邊想沖過去。
“有什麼不爽,沒本事當着我的面沖我?”寂靜的樓道裡,回蕩着一聲不緊不慢的打火機點煙聲,“背後給女的造謠說她跟我睡了,算什麼意思。”
混裡混氣的話,台階上懶散坐着的人說出來眼都不眨。
他一隻手支着背後的台階,微微後仰,挑釁望着嚴末帶過來的那幾個人。
開口笑了,唇邊發白的煙草煙霧狂劣四散。
“沒本事,那就别來煩我。”
嚴末不作聲,居高臨下不讓他走。
“你他媽什麼态度......”
站在左邊那個男的仗着今天人多,腦子一抽,忽然沖上去一把扯住他衣領。
坐在樓道裡的人臉上沒什麼情緒,手裡的煙慢慢移開,唇角的笑透着幾分病态,歪頭盯着那個壯着膽敢上前第一個惹他的人。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那個男生抓着他衣領的手開始微微發顫。
林雨嬌始終沒走,站在那扇門後面,從門縫裡提心吊膽看他們。
在她的視角看來,就是一群人堵着一個人。所以那個男生沖上去揪他衣領子的時候,她的行動比腦子更快,“哐當”一聲推開了門。
站了出去。
夏日的日光勾勒出她的身影,黑色的百褶裙擺随風吹動着。
冷白的下颚,幾縷碎發慌張掠過臉頰。林雨嬌舉着手機,擡起頭:“别動。”
她很緊張,她的手和聲音都在抖。
但她一步都沒有後退。
别動。
嚴末冷不防聽到這個溫柔清冷的聲音。很久才反應過來,她在讓他們别動祁司北。
什麼情況都分不清,一股腦兒就紮進來幫人,不帶猶豫的。
他莫名覺得很好笑,看她像在看一隻不自量力的傻兔子。
還沒笑出聲,餘光就看見與此同時,在她誤入這場混亂的局面之後,坐在台階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
黑色夾克外套寬大,崩得整個人肩線筆直開闊。
祁司北很少說髒話。他較真的時候,平日裡散漫慣了的眼睛裡,慢慢升起難測的兇戾。
比如現在。
嚴末怎麼會不了解他這個人。
從大一的時候就知道,那個一頭銀發,站這樓道裡抽煙的人,就是個落魄瘋子。
打架别人是要分輸赢,但祁司北,是真的會往死裡跟他玩的。
嚴末其實怕他這副樣子怕得要命。躲避開祁司北此刻突然危險起來的目光,給其他人遞了個眼色,識相走了。
很久很久以後,确認那些人不會再回來了,林雨嬌才慢慢放下了手機。
從天窗投進來的淡淡日光,落在她身上,還能看見她還是緊張發抖得厲害。卻偏要佯裝若無其事。
“你沒事嗎。”她掀起眼,看向站在樓道裡似笑非笑的人。
“沒事。”祁司北扯了扯嘴角,從她身邊經過,“多虧了你啊,舍友。”
林雨嬌沒聽出後半句話的輕笑。
“沒關系。”
真以為是自己才救了他,她臉上表情慢慢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有幾分及時趕到的得意驕傲。
像一隻雀躍高高翹起尾巴的小貓。
下樓的人一邊走,一邊别過臉去無聲勾唇。
他好像真是很會逗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