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謝過了二小姐了。”
魏斯棉尚且不知道,新的棋局在這個瞬間,就此展開了,在她沉浸于魏府裡每日的日常中時,一場不見對弈人的棋局就此展開了。
次日,如想象的那樣,婚禮大張旗鼓的舉辦了,整個洛城沉浸在喜慶洋洋的氛圍裡,整個魏府至外頭的街道,都張燈結彩的慶祝這場婚禮,紅色布滿了整個視野,紅燭似乎要燃到芯處也不願熄滅,人們的臉上挂滿了笑容,賓客的嘴裡張口起便是耳到能熟的祝福語,喜糖灑滿了每一個酒桌,喜酒,喜糖,佳肴,人們的祝福和笑容都是那般的真切。
魏斯棉作為“外來者”無法親身的去深切的感受其中氛圍的歡愉,隻是覺得這裡的一切場景真實的讓她分不清虛實,一瞬間分不清自己和這個世界的人究竟誰是真實的,誰是虛假的。
這種沒來由的寂寞感,讓她沉默不語的站在一旁,旁觀着身邊的一切,已經招待了幾輪客人的賀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側了,賀雲今日穿的不張揚,也不華麗,着一身暗紅,清淡的妝容襯得她愈發的清冷。
賀雲的身上有一種與她冷香格格不符的酒味,不知是敬酒的味道,還是她獨自酗酒的原因,魏辰再娶,她還是會感到難過的吧,畢竟夫妻一場,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枕邊人旁多出一位佳麗,更何況是賀雲這樣眼裡容不得沙的人,又怎會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于自己,最多也是玩玩的心态罷了,魏斯棉這樣想到。
“距離拜堂還要一會兒,糖糖先吃點東西墊肚吧,今日特意讓廚娘做了你愛吃的豆沙八寶飯,你從前很愛吃這個。”賀雲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側,不動聲色的叮囑道。
“還好,尚且沒有胃口。”
“怎地這樣頹喪,不是說了,多一個嫂母來疼你,是好事嗎?”賀雲擠出有些勉強的微笑對着魏斯棉說道。
“可能,是好事吧。”
“是好事,你看,人們都帶着真摯的祝福齊聚于此,這裡有最甜的喜糖,最烈的喜酒,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兩人這樣交談的時候,姚姜身穿一襲紅色的喜服,邁着緩慢而又貴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的登入廳堂,魏辰那張病怏的面容,也難得在大婚之日,有了一絲血色,扯着歡愉的笑容,待着他的第二位妻子同他喜結連理,共步婚姻。或許是姚姜頭上的頭飾過于沉重,姚姜的每一步即漫長又沉穩,一步一瞬,都像是電影一樣,讓魏斯棉有種不真實感。
“你大婚那日,也是這樣,華麗隆重嗎?”
賀雲苦笑了一下,答道“一切從簡。”與姚家這樣,父親是當朝宰相的家世不同,賀雲隻是一介漁夫的女兒,嫁過來之前,嫁過來之時,甚至是嫁過來之後,世人的冷眼從來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她不明白熱鬧為何物,從前一直是這般冷清的和母親相依為命過來,隻有在鄰裡鄰外的人前來嘲笑她們時,才會這樣人圍着人,一層又一層的,賀雲此生見過這般熱鬧的光景,第一次是名為父親的漁夫家暴她娘倆時,鬧得人盡皆知的時候,第二次,是她娘橫死街頭時,人們圍了一圈又一圈,指指點點道“那不是從前煙雲樓的頭牌妓生嗎?”
而第三次看到這樣熱鬧的光景,是今日,姚姜與魏辰的婚禮。
“兄長知道,你這樣心系于他,他應該會很開心的。”魏斯棉能明顯看出來,今日的賀雲心緒浮沉,哀傷的情緒環繞着她,不過一般人看不出來,因為賀雲一直是這樣冰冰冷冷,無論什麼場景下,她都是這般冷着臉,不苟言笑。
賀雲輕輕的笑了一下,笑意甚至是通過鼻音,微微透出的。“我倒不是因此憂神感傷。”
這日過去許久許久之後,魏斯棉才理解那日賀雲憂神感傷,其中的原因有兩個,其一,賀雲一直沒有成家的概念,也沒有歸宿的概念,那日賀雲不過是更加确定了,魏辰,魏府于她而言隻是實現宏圖偉願的墊腳石。其二,姚姜的出現,勢必要與賀雲瓜分魏府的掌管權。
“一拜天地——”随着司儀的聲音起伏,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兩位新人身上,人們在地下議論紛紛,有說魏家是娶妻來沖喜的,魏家老爺久卧床榻,需要福氣沖喜一下這個家,也有的人說,誰叫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娶了妓生的孩子,娶妓生的後代,祖宗知道的都會含淚酒泉,真是壞了魏家風氣。
賀雲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場合,這些三言兩語聲音不大,但是人擠着人,一舉一動,人們心裡都如明鏡一般。
“嫂……你自是入了魏家,便是自家人,姚姜一人怎能堪比你在兄長心裡的地位。”魏斯棉于心不忍,還是開口寬慰道。
魏斯棉話音剛落,司儀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二拜高堂——”
賀雲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魏斯棉又補充道“兄長,肯定是隻想與你白頭偕老的,隻是因為一些外部因素影響……”魏斯棉一方面有愧于賀雲,因為她知道是她設計殺死了翠竹,加重了賀雲和魏辰之間的隔閡,讓魏辰對賀雲産生了信任危機,魏辰才再娶的,如果不是自己推動了情節發展,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幕。
“夫妻對拜——”
在喧鬧的場景中,埋沒于人群中,沒有人會注意之時。
賀雲俯下身子,在魏斯棉耳邊低語道“可是,嫂嫂隻想同綿綿,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