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亦潮身後,一個穿着駝色大衣的漂亮女生翩跹走來,長而卷的大波浪随着步伐彈起又落下,與這份溫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精緻的眉眼,以及看向席悅時,眼中那份意味深長的訝異。
她應該就是鐘若缇在微信中提到的那位系花梁茉莉了。
席悅有些奇怪,她不記得自己和她打過交道。
“兩位的話坐這邊可以嗎?”
引領他們倆的那位服務員腳步頓住,停在了隔壁那張餐桌旁,兩張桌子之間甚至沒有過道,隻隔了一塊肩膀高度的玻璃,近到稍微側身就能看清對方點了些什麼菜。
鐘若缇顯然在為這份巧遇尴尬,雖然垂着頭,可八卦的小眼神不斷傳遞過來。
席悅眼觀鼻鼻觀心,餘光瞥見許亦潮率先走到了她身側的椅子上,大喇喇坐了下去。
系花踢着細高跟停在他身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席悅總覺得她在看自己。
她不敢擡頭,隻聽見系花的聲音:“你怎麼不坐那邊?”
男生語調慵懶:“腿長,放不下。”
鐘若缇那一側靠牆,确實無法調整座椅位置。
系花輕嗤一聲,沒再說話。
又過了不知多久,點好的菜陸陸續續端上來,席悅剛想動筷,身側的擋闆突然傳來敲打聲。
梁茉莉坐在左前側,磨砂玻璃并沒遮擋住姣好身段,她上身探過來,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席悅身上,手指夾着一根細煙,狹長又充滿風情的眼睛微微上挑。
“同學,有火嗎?”
席悅怔愣一秒,搖了搖頭:“我不抽煙的,不好意思。”
對方露出遺憾的表情,偏過頭,退而求其次地問起對面的人:“帶打火機沒?”
許亦潮低着頭,細碎劉海遮住眉眼,席悅從側面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長臂一伸,十分利落地拿起了桌上的三角牌。
“咚”地一聲,那牌子不偏不倚扔到了梁茉莉面前。
“不識字?密閉場所,禁止抽煙。”
他散漫地擡了擡眼,低緩的聲音帶上幾分不耐煩:“趕緊吃,吃完送你回家。”
梁茉莉不悅地折斷了那根煙,到底也沒再說什麼。
席悅收回視線,撞上了鐘若缇八卦的目光,她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四人近在咫尺,她連個微信都不敢發。
食不知味的半小時過去,兩人先行買單離開。
出了店門,鐘若缇宛如競走一般,拉着席悅快步進了電梯,她着急聊八卦,席悅十分理解。
可時機實在是不巧,電梯門緩緩合上時,一隻纖細白嫩的手橫空出現,虛虛擋了一下後,門外就出現了兩張賞心悅目的臉。
梁茉莉和許亦潮一前一後走進來。
本來站在門口的席悅悄悄朝鐘若缇那邊挪了挪。
電梯裡人滿為患,實在無法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席悅盯着上方的顯示屏,任由梁茉莉的包貼着她手臂外側蹭來蹭去,隻默默在心底給樓層報數。
她目不斜視,因此沒注意到梁茉莉看向她的眼神。
“我們倆戴得項鍊是同一款诶。”
這話說得突兀,電梯裡登時寂靜一片。
席悅看向梁茉莉的領口,鎖骨上那把小扇子着實眼熟,隻不過孟津予送她的是白色貝母,而梁茉莉頸上這條則是精緻豔麗的紅玉髓,材質不同,品牌也算不上小衆。
她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摸着自己的項鍊禮貌回了一句:“不過你的應該比我的貴一些。”
兩人素不相識,原以為梁茉莉會點到即止,可她似乎并沒有這個覺悟,唇角微勾,仿佛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樣,又玩笑似的去問前面的人——
“許亦潮。”
那兩句話語調微揚,帶着幾分難以捉摸的興味:“你來看看,是我戴的紅色好看,還是她戴的白色好看?”
席悅對于人情世故不算敏感,但她也沒有傻到毫無知覺的地步,如此令人頭皮發麻的場景,就連身邊的陌生人都投來了揶揄的目光。
她不願做旁人play的一環,可眼下除了尴尬地站着,也不能扒開電梯門跑出去。
席悅已經做好準備聽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好歹也是校友,當一回工具人也沒什麼。
可意料之外的,許亦潮隻是憊懶地轉過頭,視線随意巡睃了一圈。
他顯然對什麼狗屁項鍊毫不在意,眼底帶着幾分興緻缺缺,仿佛是在完成任務一般,目光在席悅臉上隻定了一瞬,便又很快離開。
兩人面對面時,席悅甚至能聞到他衣領的氣息。
不是木質調男香的濃郁内斂,而是一種類似于皂角粉的古早香味,既有草本的溫和,又有柑橘的清爽,松弛随性,卻又耐人尋味。
梁茉莉催促地“啧”了聲:“你快說呀。”
她還在執着剛剛的問題,可許亦潮已經轉過身。
席悅擡頭,隻能瞧見他那一截後頸,在吸頂燈柔潤光線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冷白蕭索。
梁茉莉張揚慣了,還想再開口時,磁沉聲音終于響起,低緩又冷淡,帶着顯而易見的敷衍:“我說什麼?”
“說這兩條項鍊哪......”
“哦。”
許亦潮似乎是懶散地聳了下肩,然後言簡意赅——
“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