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城裡此時正醞釀着一場風雨。
萬俟玉音把玩着那個小巧的巫蠱娃娃,上面綁着自己的發絲,用朱筆寫下生辰八字。而在娃娃的腹部,紮滿了銀針。
那碗氤氲着熱氣的十全大補湯落在她眼中實在是刺眼。
“見過五殿下,我家娘娘還在午睡,您要不還是先回去罷。”貼身侍女小春娴熟地抛出話術,萬俟玉音聞聲很快将那巫蠱娃娃藏入榻下床匣。
“秋兒,讓五公主進來吧。”
秋兒是個面冷的侍女,身材高大,由宋鳴玉親自挑選來承乾宮。她擡手撩開珠簾,道:“小主,請進。”
南璃初理了理衣裳,溫聲道:“有勞姐姐了。”
南璃初進來的時候,萬俟玉音正直勾勾地打量她,毫不掩飾。南璃初被她看得下意識想要低頭,但思忖須臾,又壯着膽子回看萬俟玉音。她行禮,萬俟玉音也敷衍了事。
“五殿下前來,所為何事?”盡管在中原待了那麼些年,萬俟玉音還是難以把“殿下”二字說清楚。南璃初被萬俟玉音問懵怔了,回宮時,是新撥來的侍女告訴了自己,宸皇貴妃請她去承乾宮坐坐。萬俟玉音因為有孕,升為皇貴妃,還得到了“宸”這個封号。
滿朝嘩然,各式各樣的奏疏更是堆成了小山。如今皇後尚在,萬俟玉音身體亦康健,卻能得一個皇貴妃的位份,以一個蠻族的血脈。不止是滿朝文武,皇後更是日夜難安,茶飯不思。而南璃初與萬俟玉音鮮少有交集,不過很快南璃初便想明白了,這或許是“扶禮”一手促成的。
南璃初是個内斂的孩子,她如今也不過十四歲,再怎樣聰明,也難與每日勾心鬥角的宮妃有來有往。既然不知該如何取巧,那便坦誠些罷。南璃初心想着,随後跪下叩首:“求娘娘救我一命。”
宋鳴玉曾教過萬俟玉音,公主與皇子是不必跪生母皇後以外的人。但越是不受寵的皇嗣,便越得放低姿态。萬俟玉音眸光描摹着南璃初清癯的身子,歎道:“起來吧,我便也不為難你。你既如此坦誠,掌印又求我庇護你,我自然不會落井下石。你的侍女我自然會幫你讨回來。我會向皇帝請旨,将你過繼予我。”
正如鹌鹑般埋着頭的南璃初猛然仰面,面前千嬌百媚的女人似乎并不如傳聞中那樣嬌縱跋扈。她側首看着窗外的圓月,眸子也披上一層落寞的霜。半晌,萬俟玉音才道:“你可知,宮裡最忌諱送的是什麼東西嗎?”
南璃初茫然搖頭:“兒臣不知,求母妃指點迷津。”
萬俟玉音被她逗笑,她掩着嘴,眸裡也有了幾分溫度:“你倒是改口的快。這宮裡啊,最忌諱的,便是送吃食。一旦出了什麼問題,送去的吃食,就定會成為贓物。哪怕是沒有問題的湯,也會變成一碗,落子的紅花。”
萬俟玉音直起身,緩步踱至南璃初面前。素掌輕輕擡起南璃初的下颚,道:“你的生母,究竟是因何原因入的冷宮。或許,你比我更清楚。璃初,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全部記清楚了。這碗湯,是一碗紅花,而下藥的侍女,是平日裡負責端茶倒水的夏荷。”
南璃初瞳孔一震,萬俟玉音說的那樣直白,她怎會不懂。
南璃初斂去眸中冰冷的光,窗外的飛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
半個時辰後——
“來人啊!快傳太醫!娘娘見紅了!”
大雪紛飛,南璃初費力地踏着這滿地的白玉向養心殿狂奔,夜深了,殘月當空。耳邊呼嘯的寒風正不斷地撕扯着呼吸,南璃初看不清前方,一不小心,便撞入一人懷中。她被駭了一下,臉色慘白正要開口時,那人卻先一步扶住了還未站穩的南璃初。
南璃初錯愕擡眸,撞入眸中的是一身着玄衣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撐着傘,明眸淬火,露齒笑問:“你是哪來的小宮女這般不當心,若不是恰好撞着小爺我,肯定要被罰跪在這裡幾個時辰。”
南璃初眼尖地瞥見那少年郎腰間的令牌上刻着“陳”字。
想來,能出入宮中,還姓陳的人,除了陳晏,便隻有他的長子
陳卿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