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绮冉和陳畫原都有些尴尬。
一個是因為不太好的拒絕借口被撞見。好在喻禮以一個更不體面的方式解了圍。
一個則是因為和同學一起過來,根本沒想去明绮冉推薦的食堂窗口。好在他維持着被攝影師誇贊的演技,臉上神色不變,語氣略有些抱歉地解釋:“不好意思啊學姐,同學非要來這裡吃飯,不然我就可以嘗嘗你給我推薦的東北的家了。”
喻禮心中默默糾正:是東北之家……
明绮冉捏着手中的取号牌,在手中來回轉着圈把玩,不在意地笑笑,而後擡眸對上陳畫原的微笑假面,沒戳破他更加拙劣的謊言,語氣溫柔:“沒關系的。”
陳畫原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兩下。
在這樣火熱的環境下,他讀出明绮冉涼薄視線中透出的,濃濃的不和諧之感。
面具幾欲碎裂,他低眸避開明绮冉溫溫柔柔,但像要洞穿他的視線,溫聲告别:“謝謝學姐,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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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随着月份增大逐漸降低。秋日飛速而過,大家也都換上了厚厚的冬裝。期末考試結束,明绮冉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
明彥嶽很罕見地沒和她吵,她也樂得清淨,窩在房間裡發黴。
期末周的時候,寇丹又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她沒敢找明彥嶽要錢,隻是給明绮冉哭窮,試圖喚起她那一絲絲對母愛的期待。
明绮冉心中鈍痛,靜靜地聽完她的話後,再次冷靜地把号碼拉黑。
但她沒有善罷甘休,甚至變本加厲地換了号碼給她發短信。
明彥嶽美術天賦很高,當初正是靠着賣畫賺出了創業第一桶金,但他心高氣傲,賣畫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更是不願參與一些魚龍混雜的飯局,生意沒做成,反倒被人坑了一把。
頹廢的那段時間,并肩吃苦幾年的寇丹忍不下去了,兩人的感情出現了裂縫,最終不歡而散。
那段時間,明绮冉經常聽到寇丹對明彥嶽不加掩飾的冷嘲熱諷:“你個破畫畫的,還裝什麼清高?要麼你就畫出點名堂,要麼你就專心做生意。現在好了,畫也畫不出來了,生意也做不成,這就是你當初和我保證的未來嗎?”
小小的明绮冉就這樣決定好了自己的夢想:長大後畫出一幅名作,送給父親。
她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緩和父母之間的矛盾了。
但事與願違,她還沒有學到繪畫技巧,甚至還沒有過十二歲生日,母親就永遠離開了這個家。
寇丹給她發的短信内容也大同小異,無非是一些激起她對幼時記憶的語句,但精準地刺進了明绮冉内心深處的疤,又反複碾了幾下。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每天待在家裡,要多出去接觸大自然。所以,明绮冉答應了喻禮的約飯邀請。
依舊是暑假熟悉的停車地點,明绮冉出了門,遠遠地看到他,他臉上帶笑,在冬日傍晚的夕陽下襯出一抹薄紅。
“心情不好?”喻禮熟練地接過她的包,給她拉開車門,擡手扶着車頂虛擋一下。
“嗯。”明绮冉系好安全帶。
“所以…你就答應了我的邀請?”喻禮偏頭看着她,試圖從她的眼睛裡找到答案,“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對我……”
腦中“轟”地一聲,明绮冉被點醒。簡單回想一下過去幾個月的生活,喻禮好像每時每刻都在高濃度參與,而她好像也有些習慣了喻禮的存在。
對于她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号。她當即臉色巨變,擡高了音量,聲音冷然地打斷他:“飯搭子罷了。”
喻禮呼吸一滞,看着她變得比剛剛出門時更加難看的臉色,甚至雙手搭在安全帶上,呈現出防禦姿态,不明白為什麼明绮冉的反應還是這麼大。
他自認為自己追人追得還算含蓄,經過一個學期,兩人的關系應該已經上了一層台階。
但事實證明,他隻追到了“飯搭子”的地位。
喻禮沉默地轉回僵着的身體,開車前往他精心挑選的餐廳。
車内氣氛凝滞,喻禮幹脆打開了音樂,試圖驅散兩人之間突然變厚的濃霧。
混雜着不知道哪個電台播放的強節奏rap,明绮冉心裡添了一團亂麻,攪地她頭痛。
揉了揉太陽穴,瞄了眼沉默開車的喻禮。
她也有些說不清對喻禮什麼感覺,但她能肯定自己不會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
不應該再耽誤喻禮了。
本以為喻禮和那些人一樣,追人都是三分鐘的熱度,明绮冉也就放任了許久。
但他潤物細無聲地在她生活中慢慢滲透,一寸一寸進入她戒備森嚴的心房,在窗戶上撬出一條細縫,讓溫暖的陽光強勢侵入。
很快到了餐廳,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進。
服務生疑惑地看着兩人,又确認了一遍:“兩位是一起的嗎?”
喻禮面無表情地點頭默認。
他覺得有些挫敗,用餐時話少了許多,但對明绮冉的照顧依然周到。
斟酌着措辭,在西柚汁上來以後,明绮冉終于開口:“喻禮。”
喻禮好像已經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低頭沒聽到一般默默夾菜,再機械地送進嘴裡,好像不和她對視就不會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我…”猶豫了很久,明绮冉選擇自揭傷疤,自顧自地輕聲說,“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沒有完整的童年,也沒有完整的父愛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