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碧廊城外的一場刺殺後,齊晗又開始稱病,龜縮在張勝的刺史府裡整日閉門不出。
西北起義軍勢頭日漲,接連拿下兩座城池後更是如日中天。皇帝萬壽塑造金身像,整個大襄百姓的賦稅都上漲了三成,皇權壓官,官又逼民。外加上天災不斷,百姓崇尚佛說人心浮動,這才造就了今日這番局面。起義軍深谙其道,除貪官、分沃田,幾番操作民心大漲,近日來已有不少别城的百姓前去投靠。
張勝過去和都統陳庶組織了幾次鎮壓,可起義軍中似乎有會調兵遣将的名士,不僅輕而易舉地反擊,還讓他們吃盡了苦頭。張勝心急如焚,得到太子親臨的消息後如蒙大赦,隻盼望着齊晗能一展龍威,拿回曾經失去的兩座城池,卻沒料到光是一場簡單的刺殺,就放倒了這位年輕的太子殿下。
又一次拜見無果後,張勝歎了口氣決定回衙。腳下的黑靴還未涉足風雪,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輕喚:“張大人。”
張勝循聲回頭,看到了一身白衣俊雅至極的少師。
他正了正面上的神色,恭敬行禮道:“下官參見少師大人。”
“張大人多禮了,”燕聞嶼走近張勝,淡聲詢問道“大人可是來求見太子的?”
張勝無聲地歎了口氣,承認道:“正是,隻是殿下龍體抱恙,不便接見下官。”
來到西北已有五日,齊晗稱病不出,起義軍也毫無動靜。日子一拖再拖,想到留在京城中的時霁,燕聞嶼終于徹底沒了耐心,留下一句“張大人随我來”之後,帶着一臉懵懂的張勝目的明确地走到了齊晗的寝室前。
眼看着燕聞嶼的手即将撫上房門,張勝擡手想要阻止,一句“少師且慢”還未說完,眼前雕花紅漆木門已經被人直直推開。
濃重的藥味混合着熏香味闖入鼻尖。
侍女們吓了一跳,靠在床榻上隻着中衣的齊晗皺眉道:“誰?”
張勝抹了層額頭上的汗,慌忙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高聲道:“微臣張勝,見過殿下。”
齊晗沒多看他,目光從筆直站立的燕聞嶼身上輕輕掃過,不解道:“少師和張大人未經傳喚便擅自闖入孤的寝室,這是何意?”
張勝連忙解釋道:“請殿下恕罪,事出從急,微臣和少師是迫不得已……”
燕聞嶼沒等張勝把話說完,屏退侍女後随意找了個椅子坐下,打斷道:“不請自來,是我的意思。”
張勝:“……”
齊晗的臉色沉了下來:“少師,國師如今可不在這裡。”
見他提起時霁,燕聞嶼輕輕一笑,反問:“所以?”
齊晗斥責道:“所以這裡不是你的浮屠塔,也沒人能護住你。國師乃國之重臣,難道就是這樣教導你為臣之道的嗎?”
燕聞嶼:“那太子身為大襄儲君卻遇事不決,皇上就是這樣教導你為君之道的嗎?”
齊晗的臉刷得一下白了,氣喘籲籲道:“你!”他猛地拍了一下床榻,伸出手指着面色怡然自若的燕聞嶼,怒道:“來人!少師時瑜大不敬,将他給孤拿下!”
張勝聞言立即求情:“殿下請息怒,少師他并非有意冒犯!”
齊晗:“并非有意都敢說這樣的話,那他若是有意,豈不是要來搶孤的太子之位?”
張勝的身子抖了抖:“這……”
燕聞嶼笑着起身,一步一步走進躺在榻上的齊晗,輕聲重複道:“太子之位……”
看見靠近自己的燕聞嶼,齊晗不自覺向内縮着身子,面色慘白道:“你要做什麼?人呢??侍衛呢???”
燕聞嶼站在床榻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齊晗,回答:“府兵遵令鎮守刺史府,有什麼問題嗎?”
齊晗這才明白過來燕聞嶼一進門就屏退衆侍從的用意,時至此刻,他身邊居然連一個傳話的人都沒有!
齊晗猛地看向一邊的張勝。
張勝看着燕聞嶼與齊晗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正要開口說話,燕聞嶼的聲音又輕輕響了起來:“張大人,你連續幾日求見太子,不是要述職嗎?眼下太子就在這裡,還等什麼呢?”
張勝聞言歎了口氣,重新把頭低下,問:“不知殿下眼下打算如何對付叛軍?”
齊晗見燕聞嶼似乎沒有進一步逼迫自己,這才将心漸漸放了下來,冷哼道:“父皇離京前許孤三萬赤燕軍随意調度,叛軍區區一萬人馬,不過烏合之衆,何須畏懼?”
張勝:“赤燕軍鎮守薊州,三萬人馬來往就要半月時間……”
齊晗惱怒打斷道:“你們青州的兵呢?”
張勝:“……”
齊晗:“回話!”
燕聞嶼譏笑道:“叛軍日漸龐大,太子以為那裡面增長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老弱嗎?”
齊晗皺眉:“什麼意思?”
張勝硬着頭皮回答道:“回殿下,直至今日,青州包括碧廊城内共有四千三百餘人……投靠了叛軍,從軍者占八成。”
齊晗的眼睛瞪大了些,随手拿了個軟枕狠狠砸向地面:“放肆!如此重要的軍情,為何不早日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