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在燕聞嶼回到自己住處時,已經有人在他的房間裡等候多時了。
十九那麼矮小的個子,縮在牆腳裡,像一片孤單的影子。她抱着腿,正把頭埋在膝彎裡,聽到動靜後緩慢擡頭,露出一張古井無波的臉。
燕聞嶼走到她身邊蹲下,問:“什麼時候來的,時霁知道嗎?”
十九一個個問題認真回答:“一個小時前來的,沒有人知道。”
十九身上的落寞意味太濃,燕聞嶼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下一秒就聽見她開口:“時霁要死了嗎?”
燕聞嶼手上的動作頓住,緩緩放下手:“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時霁說了,他替席遠楓做了證,八方堡壘馬上就要對北海基地出手了。他接下來還要去……去……”說到這裡,十九的面色陡然白成一片,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他要去……IF研究所……”
燕聞嶼察覺到不對勁,擡手扶住十九的肩膀固定住她的身形:“十九?十九?!”
十九反手回握住燕聞嶼,一邊喘氣一邊問:“時霁是不是……不能活了?”
燕聞嶼:“……”
燕聞嶼良久無言。
十九猜出了什麼,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你要什麼時候動手?”
燕聞嶼這次沒有再沉默,他說:“會很快。”
十九低聲道:“那就别定在回程路上,不要再讓他有機會去IF研究所了。”
聽到十九的話,燕聞嶼開口:“我有的時候覺得你很聽話,有的時候又覺得你狠心。”
十九:“……”
燕聞嶼:“時霁死了,你會傷心嗎?”
十九想了想:“大概不會。”
燕聞嶼:“那為什麼還這麼在乎他的命?”
十九看向燕聞嶼,回答:“因為我會跟着時霁一起去IF研究所。”
燕聞嶼默了默:“……你真要和他一起死?”
十九低聲回答:“其實我們早該死了。”
燕聞嶼再也忍不住,追問:“你和時霁還有席遠楓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和上次一樣,十九依舊沒有回答,隻是搖頭。
燕聞嶼直起身:“上次我抽空回了一趟北海基地,見了霍骁亓,他讓我把你帶回去。”
十九:“……我不回去了。”
燕聞嶼:“北海基地不好嗎?”
“北海基地好,”十九回答“但時霁也是個很好的人。”
燕聞嶼嗤笑:“好到替席遠楓做僞證?”
十九替時霁開脫:“你不明白他。”
“我連你都不明白,”燕聞嶼道“十九,我最後問你一遍,這次行動你真的要和時霁一起?”
十九沒有做聲。
燕聞嶼接着道:“你應該能看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沒有霍骁亓那麼心軟,你要是真的做了決定,我不會勸你。”
十九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回答:“不用勸。”
從燕聞嶼那裡離開後,十九回了中央生命生物科學院在八方堡壘的實驗室。
現在已經很晚了,但實驗室裡依舊燈火通明。時霁拿出一份資料遞給方思羽,囑咐:“我不在實驗室裡,這項研究需要你幫我推進。”
方思羽草草翻閱了一下資料,皺着眉頭開口:“可是老師……”
時霁打斷了她的話,笑着開口:“思羽,其實你比我聰明,更适合做研究。”
時霁是個很少笑的人,無論是在日常生活還是在工作中,他總是戴着眼鏡冷着一張臉,看起來極難接近。不說實驗室外,就連中央生命生物科學院裡的研究人員,真正和時霁聯系緊密的也隻有方思羽一個人。
眼下方思羽怔怔地看着時霁臉上的笑容,懵了一會兒,疑惑道:“老師?”
時霁:“我不是能沉下心來的人,更不是能自己接受一遍又一遍失敗的人。”
做科研的人最該學會接受的就是與預期不符的實驗結果,方思羽見過時霁在實驗室裡殚精竭慮的樣子,現在聽到他這樣描述自己,幾乎覺得時霁口中說的是别人。方思羽眉頭蹙得更深:“老師,這不是你吧。”
時霁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解釋,再一次叮咛:“這個實驗就交給你了,保密項目,不要和其他人提起。”
見時霁話語間神态嚴肅,方思羽站直了身體,拿着資料的手更緊了些,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老師放心。”
時霁答應一聲,扭頭看到了幾步遠外正一言不發在看着自己和方思羽的十九。
時霁擡手招進十九,蹲下身問:“從哪裡回來的?”
十九如實回答:“我去找了燕聞嶼。”
時霁臉上沒有任何驚訝,隻是問:“找他幹什麼?”
十九:“我想和你一起去IF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