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時,指的是黃昏和黎明這兩個時間。17點-19點和3點-5點。又被稱為超自然時段。
一天中,這兩個時間段裡的陰氣最重,不少一直在沉睡的鬼怪會蘇醒過來找人類麻煩。靈感偏高的人還可能會在這個時候看見那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受傷受驚甚至可能死亡,都有可能發生。所以這個時間裡,也是陰陽師出沒的頻率最高的時候。
田中三郎要求傍晚再來看園區也是出于以上考慮。
樂園裡,他們目前已經檢查過的幾個地方問題都不大。比較有影響力的靈降谷零都祓除了,剩下的一些力量微弱的,和一些隻是單純喜歡遊樂園設施的妖怪,他們并沒有過多幹預。
在助理先生兼職的司機配合下,剩餘設施檢查完畢後他們終于來到了此行的重點,也就是現在在他們面前的巨型摩天輪。
比以往看過的玩過的起碼大了一倍。降谷零仰頭看着這個龐然大物,突然理解了它這麼受歡迎的原因。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高大的建築物上還通着電。七彩的燈光從承重的金屬柱與輪狀結構的相交點向外延伸。從遠處往這裡看,确實很美,也足夠吸引人。
助理先生向他們解釋,這是一種營銷策略。不過為了安全和不影響附近居民的休息,樂園夜間不營業的時候摩天輪的燈光都是設定在八點自動關閉。
降谷零本身其實對摩天輪不是很感興趣。比起這樣和緩的項目,他更喜歡過山車跳樓機這樣驚險刺激的。為數不多的幾次體驗分别是和幼馴染諸伏景光,還有妹妹紗織。
諸伏景光和他一樣,都偏愛有刺激性的項目。紗織性格有點急,坐過一次後嫌時間太長,以後去遊樂園也很少再玩。所以這麼算起來,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坐進過摩天輪的座艙了。
“辛苦您了。”田中三郎落後降谷零幾步,他站在觀光車前回頭看坐在駕駛位上的人,從口袋的煙盒裡掏出一根煙遞過去,“為了以防萬一,您待會可以離這裡稍微遠點。或者最好去門衛室休息一下,我們處理完可以自行出去。”
眼前這個男人說出口的話沒有包含什麼個人感情,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建議。如果他拒絕了,他也不會說什麼。助理無端這麼覺得。
看着那雙和面部微笑呈兩個極端,完全沒有一點笑意的淡灰色眼睛,助理先生不自覺咽了下口水,接過那支煙就開着車離開了。
“看樣子會有點棘手。”目送觀光車拐彎消失,田中三郎走到降谷零旁邊,和他一起仰頭看這座巨大的摩天輪。“能處理嗎?”
自信的笑容出現在金發男生的臉上,降谷零抓緊了單肩背在身後的刀袋,“交給我吧。”
田中三郎沒有說什麼。他将煙從嘴上拿下來,夾在手指間,輕輕揮了揮。小小的火星被甩出來,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停滞在了半空。過量的白煙從以不尋常的速度燃燒着的香煙中飄出來,裹住了火星。
香煙很快燃盡,由白煙形成的半透明煙團也随之散開,露出了裡面的小橘貓。火星和白煙都不見了蹤影。
小貓一雙寶綠色眼睛格外透亮,圓嘟嘟的身體憨态可掬。它在空中踏步仿佛踩在平地一樣輕松順暢,一個猛子撲進了金發男生的懷裡。
降谷零張開雙臂接住小橘貓。“好久不見,小蛋糕。”
他一手抱着它,另一隻手手法娴熟的撫摸小貓的後背,又撓它的下巴和頭頂。小橘貓舒服的靠在他身上,惬意的就差打個滾。
田中三郎對這樣的畫面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所有的式神不論真實内在是什麼,從外表上看都是各種外形可愛的幼崽。
幼崽更容易讓獵物放松警惕,然後趁其不備一口斃命。這是田中三郎的初衷。
不過自從發現了跟着降谷零就能吃到比平常味道和富含營養更豐富的“宵夜”後,它們就充分發揮了這幅外在皮囊的優勢,撒嬌賣萌無師自通。企圖用這樣的方式讓降谷零多帶帶它們。
降谷零也确實吃這套。不論是他見過的還是沒見過式神,隻要在他面前打個滾蹭蹭他沒有意外都不會被拒絕。
至于這裡面究竟有多少是看在他面子上的成分,田中三郎不會去問。
降谷零是一個很聰慧通透的孩子。這讓田中三郎省去了不少麻煩,同時也松了一口氣。平時的相處過程裡,降谷零一直對他保持着足夠尊敬卻不會過分親密的态度。也會配合的和他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讓彼此都舒适的距離。
身為陰陽師的父親以前還在世的時候經常會告誡他,不要輕易與人結緣。
陰陽師從出生開始就與妖靈打交道,他們所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這個群體代代傳承,以祓除收服鬼怪為己任,所沾染上的業障和因果早就已經抹不清了。
“所以,三郎。就算不為别人,也為自己想想。你一直主張讓我們與時俱進,拓展業務,讓族人有更好的發展。可你有沒有想過,鬼怪們可以活多久,我們又能活多久?要是因為我們的擅自插手讓普通人被卷入,造成的後果,形成的孽障,又有誰能來還?”
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被窩裡,骨瘦如柴的手抓着他的手腕,仿佛在燃燒生命說出口的話語,田中三郎曆曆在目。畢竟是父親的遺言。他閉了下眼睛又很快睜開。
老父親說的話确實有道理,這個田中三郎并不否認。但在他看來,如果不去跨出這一步,不去做出任何改變,他們這個陰陽師家族遲早會被時代給甩下,就此成為一抔黃土,都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改變總會伴随着代價。族裡确實有支持他的人,但更多的,是擁護那些所謂關心族人實在隻為鞏固自身利益的老家夥們。他們不想去付出什麼,改變現在這個對他們形式格外有力的格局,因此才會不斷打壓像他這種提出改變的人。
田中三郎看了眼面前正在逗弄小貓咪的金發男生。又想到了族裡那個向他提出合作請求的某個不省心的家夥,不得不感概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可小觑。
思緒翻轉隻在一念之間,田中三郎沖小橘貓伸出手,正是舒服時候的貓咪不悅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擺着尾巴不情不願的順着正牌主人伸長的手臂跳到了他的肩膀,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
田中三郎單手撓了撓貓咪毛乎乎的下巴,和降谷零說:“讓小蛋糕和你一起上去。自己注意點。”
接收到潛藏在生硬話語下的關心,降谷零的笑容變得真實了一點。“放心,我會注意的。三郎先生。”
他讓跳回來的小橘貓趴到自己肩膀上,轉身向摩天輪走去。
田中三郎已經提前打了招呼,白天樂園閉園後摩天輪的吊艙門沒有上鎖,此時停在站台的是72号吊艙。降谷零注意到從裡面冒出的黑霧氣,猶豫了一秒就走進去坐了下下來,順手帶上了吊艙的門。然後沒有意外的感受到吊艙在往上升。
摩天輪上通電的隻有燈光,設施的總控開關在工作人員下班前是會關閉和檢查的,操作室也會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