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繼續轉回去看風景。
他發現自己很容易有些小小的頭暈,坐在車上時更為明顯。如果不保持看着窗外移動的景象,等下頭暈發作起來就麻煩了。
幸好蘇格蘭開車四平八穩,才讓林庭語勉強能夠忍耐這種車來車往的生活——雖然新幹線的部分線路提供電動輪椅的便捷出行服務,但不意味着大型犬也可以随便帶上車。
是的。
蘇格蘭真的兌現了之前玩笑一般的承諾,弄來了一條警犬。
還是一條排爆犬,退役兩年的白色拉布拉多。蘇格蘭開車帶林庭語去一處僻靜的郊野農莊接它的時候,它剛被領出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蘇格蘭,對着蘇格蘭的裆下狂吠了足足1分鐘。
留在車上的林庭語看到了這一幕:……
這就是所謂來自隊友的痛擊嗎。
但蘇格蘭好像和這條拉布拉多很熟,所以用一包小零食就成功讓它安靜下來了。他跟帶拉布拉多出來的粗犷漢子交談了幾句,就接過狗繩,蹲下來哄了兩聲,又摸了摸毛茸茸的狗頭,就成功把這條快有半人高的敏銳退役警犬牽回了車上。
大狗上車以後倒是沒有再叫了,乖乖趴在後座下的空位裡,尾巴随着車輛行駛時的輕微晃動一擺一擺,看起來像一條手感很好的大型毛絨抱枕。
如果不去回憶它剛剛聲震原野的吠叫,大概隻會把它當做乖乖的普通家犬吧。
林庭語看了一會風景以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大狗。
過了一陣子,又看了一眼。
再過了一陣子——蘇格蘭突然吹了聲口哨:“Lucky。”
林庭語反應了一下,然後意識到這是拉布拉多的名字——大狗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就坐起來,碩大的腦袋伸到前排,濕潤的黑色鼻頭抽動着左右嗅了一圈以後,似乎沒發現可疑對象,因此有些困惑地停在了中間。
蘇格蘭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塑封肉幹,遞給林庭語:“Lucky不吃陌生人的東西,您可以先讓它嗅嗅您身上的外套,然後再拆肉幹給它。”
林庭語:……
林庭語擡起手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沖鋒衣外套。
他剛才在那個客廳裡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結束時,襯衫和西服外套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蘇格蘭隻帶了備用的襯衫,初春的日本起風時還是會有些涼,于是他暫且用自己的外套把林庭語裹起來了。
這件沖鋒衣比林庭語大了差不多兩個碼,套上來的時候還帶着蘇格蘭的體溫。現在顯然遺留的氣味還騙過了這條名叫Lucky的警覺排爆犬,大狗嗅了半天林庭語的袖子以後終于把他劃進了友好對象範圍,低頭叼走了林庭語手裡的肉幹。
“好了……現在您可以試着摸摸它的下巴。”蘇格蘭指導道。
林庭語有點猶豫。他一直以來都不太招小動物喜歡,别人喂得好好的流浪貓狗,碰見他都掉頭就走。為此他專程去拜訪過生物研究所的同學,遭到了對方毫不留情的嘲笑——“血型對蚊子沒有影響,對貓狗也沒有。”
但在蘇格蘭鼓勵的視線下,他還是試探着,向大狗稍微伸出了手。
大狗猛地擡起頭,避開了他的手。
……果然還是不行。
林庭語說不上沮喪,畢竟早就想到可能會是這種結果。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另一隻手從側邊伸出來,握住了他的手。
“……”
那是蘇格蘭的手,虎口和指腹都帶着有些粗糙的薄繭,手指修長而有力,張開來幾乎能夠整個包住他的——蘇格蘭把他的手牽到大狗的面前,保持握住,停在了半空中。
大狗停下了咀嚼的動作,伸出頭嗅了嗅,濡濕的鼻頭輕輕蹭過林庭語露在外面的小片手背皮膚,像是在确認什麼一樣。
“好了,現在您再試試看吧。”
蘇格蘭收回了手,把林庭語的手留在那裡。林庭語停頓了一下,才再次試着伸手碰了一下拉布拉多的下巴。
大狗轉頭看他,溫潤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
林庭語嘗試着,輕輕地撓了一下大狗的下巴。
大狗沒有動作。既沒有躲閃,也沒有親昵地蹭上來,而隻是安靜地停在了那裡。
林庭語受到鼓舞,再次撓了一下那個毛茸茸的溫暖下巴。指尖滑過短毛的感覺相當好,像撫摸着上等的絲絨。他不禁多摸了幾下,大狗伸出舌頭哈赤哈赤,好像在笑一樣。
“Lucky已經認識您了。”蘇格蘭說,“現在可以慢慢地從脖子繞過去,摸一摸它的耳朵了。Lucky喜歡被摸耳朵。”
總之這一路林庭語在資深專家蘇格蘭的指引下成功解鎖了大狗的脖頸,耳朵和寬闊厚實的脊背,甚至一度忘記了自己的暈車毛病。終于到達酒店的地下停車場裡時,他還有些意猶未盡:“你上去拿東西吧,我想和Lucky再待一會。”
蘇格蘭笑了出聲:“Lucky明天還要和我們一起去米花大學呢,您有的是時間跟它玩,現在先讓我們去吃個飯吧,已經六點了。”
“好吧。”林庭語依依不舍地撓了撓大狗的脖頸,大狗轉過頭舔了舔他的手,“Lucky就留在車上嗎?”
“今晚Lucky還有任務,我隻是負責把它送到這裡——”
蘇格蘭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但不是冰凍的那種刺骨溫度,隻是溫水降到了涼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