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自然沒有一直坐等。
事實上,在潛入那輛大切諾基搜查的時候,他也一直保持着對周邊環境的關注。因此當琴酒和他那輛标志性的黑色保時捷出現在大路遠端時,安室透第一時間注意到了。
想要在滿大街經濟适用型的豐田本田日産三菱裡,不第一眼看見這輛造型複古的保時捷,确實也不容易。
他迅速完成了最後幾頁文件的拍攝,把各項物件歸位,然後從另一側滑下車,借着切諾基高大車體的掩蔽,飛快地隐藏了身形。
就在安室透剛剛蹲下的時候,黑色保時捷呼嘯而過。在大白天也仍然開啟的雪亮車燈如同一柄冰冷的長刀,轟然掃過平靜的地面,拖出長長的快速移動的陰影。
安室透的眼眸暗了暗。他耐心地等到那具咆哮的巨獸徹底消失,然後小心地站起來,從車頂上方繼續觀察。
但是琴酒顯然并不是為他而來的,一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黑色保時捷繞過警視廳轉到後面的路上,很快就看不到了。
安室透記得那裡後面是一片居民區。
……琴酒不至于嚣張到在東都警視廳附近的居民區裡設安全屋吧。
應該隻是路過。
雖然這樣理性地思考着,安室透還是出于感性十分不滿。如果他能搜集到足夠的證據,一定會找機會逮捕琴酒這個竟敢在東都警視廳附近飙車的殺手頭子。
但是琴酒為人實在過分謹慎,不但神出鬼沒仿佛自帶空間傳送門,而且在所有的任務裡都沒有留下足以定罪的證據,也沒有目擊證人。就連安室透好不容易打聽到琴酒臨時落腳的酒店,通知公安下屬僞裝成清潔工進入房間搜查的那一次,也居然連頭發都找不到一根。
負責潛入搜查的風見裕也在事後彙報時發出了疑問:“确認有很長的銀發嗎?不會是假發吧,不然怎麼能比膠水粘得還穩。正常人類都會掉頭發的啊。”
安室透陷入深思。他回憶了一番琴酒從認識起就沒有變化過的造型和發量,不由得也産生了某種懷疑。
但琴酒連愛槍+風衣+保時捷的拉風三件套都沒換過,應該也不屑于用假發變裝才對。
可能不脫發也是組織罪惡人體實驗的成果之一吧。
總之目前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做,蘇格蘭也用暗語郵件提示林庭語快回來了。安室透整理了一下着裝,抓緊時間給風見打了個電話:“給你發了個監控攝像的地址。現在找個市政維修工用設備損壞的理由過來把它拆掉,帶走把内存卡備份以後清空再裝回來。如果這個攝像頭聯網了,記得一起清理數據庫……等等。”
剛才那輛黑色保時捷經過時,車燈拉扯出的長型陰影裡,除了車輛和安室透,分明還有另外一道形狀不規則的,像某種奇怪雕塑的影子——
不對,有問題。
安室透立刻挂掉電話,半跪下地,俯身貼近地面去查看車底。切諾基的底盤相當地高,甚至能夠躺進一個成年男人,因此他輕松地看到了車底的狀況。
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看起來沉甸甸的甚至被撐到變形的牛皮紙袋,在大切諾基車底的陰影裡安安靜靜地待着。
這不合理。一直守在附近等着制造偶遇的安室透很肯定,在蘇格蘭把車開進來之前,這個車位上空無一物。而在蘇格蘭和林庭語離開以後,也再沒有人靠近過這輛車。那麼到底是誰,居然能瞞騙過他的眼睛,把這個紙袋放到這裡?而且——
在他驟然收緊的灰紫色眼瞳倒映出的影像中,紙袋中間靠下的位置,正隐隐閃爍着一個紅色的光點。
亮。
滅。
亮。
滅。
亮——
巨大的爆炸聲在空曠的樓前廣場上響起!
琴酒正在點煙的手一頓。他夾下剛冒出幾點火花的煙,猛然揚起頭,在下一秒鎖定了爆炸發生的地點。
雖然隔着警視廳的大樓看不見那邊的景象,但從長鳴的警報聲和匆匆跑出來的警察們的動向,以及幾輛被沖擊氣浪掀翻飛到路面上的車,誰都能判斷出來,爆炸的中心點就在警視廳大門前方。
正跟着輪椅過馬路到一半的蘇格蘭也頓住了腳步,表情驚疑不定地回過頭:“……林先生,似乎是——”
林庭語解鎖手機檢查了一下,神色凝重:“我們的車炸了。我留在文件下面的感應器失去信号了。”
就不知道爆炸是波及,還是直沖那輛車去的了。
蘇格蘭的表情扭曲了片刻,似乎是一時不知道先處理哪一條信息。林庭語注意到他落在身側的一隻手快速握緊了拳頭,又痙攣一樣試圖伸展手指,但沒有成功,能夠冷靜握持狙擊槍瞄準目标的手,此時抖得克制不住。
然後那隻手收進了褲袋裡。林庭語擡起頭,看到蘇格蘭正側過身低頭望向他。視線交接的那一刻,林庭語莫名地心底一凜。
他似乎一直以來……弄錯了什麼。
但那種凜然的感覺并沒有多持久。蘇格蘭迅速移開了視線,語氣平靜:“林先生,停在馬路中間不太安全,我們先過去和組長集合吧。”
并沒有什麼不安全的地方,事實上警視廳背後這條路本來也沒有多少來往車輛,此時估計前方已經拉起了隔離帶,就更是一輛也沒有了。
林庭語直覺這不是蘇格蘭原本想說的話,但在這裡追根究底——特别是當着琴酒的面追根究底不是什麼明智的事。因此他按下了心裡的疑慮,恢複了平常淡漠的表情,随着輪椅行進緩緩來到了琴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