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蘇格蘭立答，“我沒有放他進别墅。他過來的時候，我隻告訴他有大人物在裡面休息，讓他在庭院門外放下輪椅就快點離開。至于額外收下了多餘的東西還擅自拿給您，是我不對，我保證下次不會這樣了。”

沒有進來啊。林庭語稍微有點遺憾。

貝爾摩得在走之前悄悄告訴過他，這棟兩層小别墅裡裡外外加裝了上百個小玩意，可以說在這裡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完全透明，警報信号甚至能直達琴酒。

假如安室透曾經進過别墅——哪怕隻是進了庭院，和蘇格蘭在涼亭裡小坐閑聊，那麼現在監控錄像就已經在大洋彼岸的貝爾摩得手上了。如果貝爾摩得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一定會拿來找他取樂。尤其是組織新星蘇格蘭的情感八卦，說不定還會被剪輯成反面教材拿來教育她手下的新人。

不過從沒有答應波本暗藏心思的請求來看，蘇格蘭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隻是既然現在蘇格蘭跟在他身邊，那麼一點小小的敲打，還是需要有的。

他可不想住在什麼四面漏風的房子裡。

林庭語看了滿臉忐忑的蘇格蘭一眼，然後解鎖自己的手機，從通訊錄裡找到琴酒的電話點下。

撥号音響到第6聲時，電話接通了，琴酒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麼了？”

随着話音似乎還帶出來一連串遙遠的像禮花炸開的聲音。

真是太勤勞了，不愧是行動組的組長，一大早就四處奔波，不知道在誰頭頂上放禮花。有這樣的人才坐鎮，怪不得日本分部近年來發展如此迅猛。

林庭語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斜靠在輪椅柔軟的皮墊裡，單手托腮，半垂下眼，一邊瞥着蘇格蘭瞬息萬變的表情一邊輕聲說：“沒什麼，隻是讓你聽聽看，我這裡的雜音是不是有點大？”

絕大多數的監聽設備都會幹擾無線電話訊号，一個通常的表現就是，手機通話的時候會聽到嘈雜的噪音。

琴酒當然對此非常了解。他有大約兩秒鐘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的溫度已經降到冰點：“你在哪？”

林庭語瞄了一眼完全僵住的蘇格蘭，聲音變得更輕了：“我現在倒是沒有什麼大礙，但你鄰居家的小孩實在太不懂事了，四處亂丢玩具，都丢到我這裡來了。”

琴酒半天沒有答話，隻是呼吸聲越來越重，似乎在努力平複怒火，然後——努力失敗，他直接把電話挂了。

大概是提着禮花去找情報組當面算賬了。

林庭語把還在發出嘟嘟忙音的手機夾在指間，随意轉了一圈，然後對蘇格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退出通話界面點開了一個APP。他快速調整了一些設置，手機上的夜視攝像頭突然發出了靜默的紅光。

他就這樣當着蘇格蘭的面，把手機随意隔空滑過輪椅右側——紅光開始閃爍了。

蘇格蘭的表情有些不解，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面色一僵。

結合剛剛電話裡提到的正在被竊聽的事，不難猜到林庭語現在是在探測竊聽器。如果把紅光理解為探測器正在工作的信号，那麼它閃爍起來時，無疑就是發現了什麼。

林庭語的唇角泛起一絲極其輕微的笑意。他把手機換到輪椅左側，紅光閃爍得更劇烈了。

蘇格蘭看起來快要自閉了。

林庭語見好就收，關閉這個還在瘋狂爆燈的APP，啟動了另一個APP。三秒鐘後，攝像頭上的紅光褪去了，換成了溫和的綠光。

“至少放了3隻耳朵。更适合隐藏的後背靠墊和中空的鋁合金車架，我就不檢查了。”林庭語把手機放回外套内側的口袋，指尖在輪椅扶手上随意點觸着，“這就是你說的從不打探其他人行程的朋友？”

蘇格蘭：“……”

蘇格蘭：“我真的——萬分抱歉，先生。請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我一定會讓他為此付出足夠的代價。”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原本清澈碧藍的眼睛裡已經如夜幕降下，向來溫和的面色也沉得像波濤暗生的海淵。任是誰看到他現在的模樣，都不會再因為年齡而輕視他。

林庭語欣賞了一下蘇格蘭殺意奔湧的表情，語調仍然平靜：“晚點讓他來見我。”

蘇格蘭愣了愣：“但是他如此冒犯——”

林庭語擡起一隻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對你們的愛恨情仇沒有興趣。但如果我今天沒有在空閑下來後第一時間見到他，你的解釋就留給你們組長吧。”

說完他就有些疲倦地調整了一個更舒适的姿勢。久坐讓他腰背酸痛，要不是礙于禮儀他已經想要躺下了。但是即使為了不在學生崩于前不動聲色的大石教授面前丢人，林庭語也不得不保持一個較為正式的坐姿。

這讓他的前額都開始隐隐作痛。

尤其是感受到那些學生一點聽課的意思都沒有，直勾勾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都快要把他和蘇格蘭戳成篩子以後，頭就更痛了。

“你出去吧。”林庭語說，“順便把周圍的樓上清理一下。無論多麼好學，用天文望遠鏡聽課也太過分了。我後面還有幾場在東大的講座，你可以告訴他們不要急于一時。”

蘇格蘭看起來還有什麼想說，林庭語搖了搖頭：“去吧，大石先生要開始授課了。”

他閉上了眼。于是蘇格蘭隻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走出禮堂的大門後，蘇格蘭舉目環視一遍，然後看到了不遠處的櫻花步道裡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