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卿塵屬實沒想到有一天能聽到一向冷靜自持的雲仝伯會用如此拙劣的借口,他就艱難壓抑瘋狂上揚的嘴角。
“在我面前你想笑便笑,很是不必壓抑自己。”
溫卿塵視線上移,不經意落到他紅透的耳廓上——也不怪他以前喜歡逗他。
他清了清嗓子轉移話:“我沒想着要他睡這裡。”
“那他睡哪?”雲仝伯似有所覺地瞥了一眼身側的小床,“這裡嗎?”他眉頭皺得死緊。
他怎麼忽然覺得還不如自己把床讓出來呢?那東西再是他為他們兩人的生活準備的,也不過是用靈石買來的身外物,哪有溫卿塵親手做的小床有意義?
再者,青年有多喜歡這張小床,他都看在眼裡。想到景興睡在這上面,他心裡霎時就有千萬個不樂意。
溫卿塵還不知他的心裡活動,滔滔不絕地說着他要怎麼改,好讓人能睡個好覺:“我先給木闆描個邊,一會兒刨掉再墊個高就可以了。你們兩個傷号好好休息,我值夜,如果那邊有人追來,我……”
“你不必如此。”雲仝伯再也按耐不住内心沖動,出言打斷。
溫卿塵不解地問他:“為什麼?”
雲仝伯打定主意要反對,理由稍微組織一下便張口即來:“景興師弟重傷未愈,得盡快休息。這張床太小,不論加長還是加寬都得費上不少時間,既拖累了他的病情,又費功夫。讓他直接睡我的吧。”
“那你呢?你的傷還沒好,你睡哪?”溫卿塵問。
青年的眼中滿是關心,雲仝伯的心霎時軟了下來,連心底那一絲絲因為自己的東西被人用了的不悅也頃刻消散。
他說:“我守夜就行。”
“你傷還沒好呢!”
雲仝伯朝青年靠近一步,指腹輕輕拂去他臉上的木屑,柔聲道:“你為我們療傷也很辛苦。況且,我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筋脈閉塞隻是小問題,守夜而已,我不會因此就走火入魔。你安心睡下吧。”
溫卿塵還想堅持,就被雲仝伯按在小床上,強制要求他睡下。
溫卿塵知道自己拗不過他,便道:“好好好,等我給景興的傷口上完藥,我就睡。”
“我來就行。”雲仝伯再一次接過溫卿塵手中的藥瓶,“你這段時間都沒休息好,且安心躺着吧。”
聽着雲仝伯體貼人的話,溫卿塵心裡甜滋滋的。
的确就如他說的,他已經許久沒睡過好覺了——
單單是為雲仝伯那反複治不好的劍傷,他就已經愁了一個月,總是睡到半夜就睜眼磨到天亮。
好不容易在醫典上找到一個方子,又因為缺少兩味主要藥材,下山購買。
結果半道兒被人盯上了,好在有驚無險把人反坑了一把,東西一樣沒丢,還多撿了個神器。
他與雲仝伯聯手把三個倒黴蛋教訓了一頓後,晚上回到洞裡也沒歇着,
他先是連夜趕制出丹藥給雲仝伯,趁着人吸收藥力的間隙,他把過往記憶裡與尊者相交較密的人一一默下來。
而後就開始用引魂燈搜尋景興的魂片。确認人活着之後,他們又趕了兩天一夜到事發地附近搜尋,直到現在把人救回來。
溫卿塵感覺自己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
随着雲仝伯傷情的轉好,以及景興的傷勢得到有效控制,一直緊繃無法放松的心弦總算得到喘息。
如果不是有“防備追兵”這根線吊着,他現在坐着就能睡着。
雲仝伯好似能看穿他,一臉“我已有防備,你不可能打暈我,這夜我非守不可”的模樣。
“好吧。”溫卿塵的最後一點小心思也被連根拔起,意識更是如斷了線的風筝飛速升空。
沉重的眼皮一閉上,他就沉入黑暗中,睡得不可方物。
有結界阻擋,洞内的溫度适宜就沒有點燃火堆,方才上藥也是借着外面的月光。
所幸他們都是修士,五感敏銳,光線微弱并不能阻擋他們視物。
雲仝伯在小床邊盯着青年恬靜的睡顔看了許久,直到另一個人的到來才打破了這幾乎靜止的畫面。
雲仝伯答應了替青年給景興上藥,他說到做到,隻是方式方法有所不同。
他直接用靈力操控着上藥,同樣能做到定量、均勻塗抹,唯一的缺陷就是:沒有指腹的體溫化開,靈力控制了力度就難控制溫度。
景興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等後背的傷上完藥,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接過藥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雲仝伯自诩好說話,何況這還是方便彼此的大好事,他順勢就給了。
山洞内靜得可怕,黑夜給了人許多思考的空間和時間。
景興不由自主地朝不遠處的方向看去。
小床上的青年正酣睡,是側睡的姿勢,青絲鋪撒開來,臉頰殘留幾道睡痕。不知他夢到了什麼,嘴角微微勾起,半蜷的手指握着一節素白的衣袖。
順之往上瞧,雲仝伯筆挺的背影映入眼簾。
景興心中酸楚。
他早有想過他對溫卿塵的“愛”是否有可能出自于少年時的嫉妒和求之不到。
事實上,答案明顯是“不是的”。
溫卿塵的好已經足夠成為他愛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