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太燙了。
溫卿塵被燙出了眼淚。
他被雲仝伯居高臨下地看着,不敢多品味,也不敢露出太多餍足的表情,梗着脖子就咽了下去。
雲仝伯的目光一寸寸從他的臉上掃過,半晌後道:“走吧。”
溫卿塵以為自己沒露出破綻,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我們要去哪?”他追上他的步伐,問道。
“未央城。”雲仝伯答。
希望這次來的人能夠解答:他們為什麼隻拿走了他的玉佩?
“我們這樣直接回去嗎?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吧……”溫卿塵擔憂道。
“他們不敢鬧大。”雲仝伯語氣笃定。
溫卿塵想了想也很快明白。
如果沒有上面的意思,那老者怎麼會如此随意就找人定罪?
隻是他沒料到雲仝伯強得足以将他反殺罷了。
明白這一點後,溫卿塵很快又萌生了另一個問題:“可是我們不僅拆了鄭家,還殺了一個督監。我們算是打了鄭家的臉吧?這也沒關系嗎?”
雲仝伯沒說話,隻是轉身看了他一眼。
溫卿塵對這個眼神很熟悉,與當年雲仝伯看同門師弟犯糊塗時的目光一模一樣。
溫卿塵懂得思考,他很快明白其中關鍵。
雲仝伯那天是用魔尊左護法的身份進去的,現在還不是挑起仙魔矛盾的最佳時候。
鄭家大概率不會對雲仝伯下手,唯一需要考慮會不會成為鄭家洩憤的棋子的人隻有他——溫卿塵自己而已。
鄭家人一向秉持能殺錯不放過的原則。
哪怕溫卿塵的隐藏天賦再高,碰上修為比他高許多的人還是會有被識破的。
除非…有修為高者替他遮掩一二。
再者,他們會不會已經查到了悅來客棧?
如果他們真的打算下手,阿啾是不是就危險了?
溫卿塵将目光落在前面的人身上。
進城之後,他要跟緊了雲仝伯。
有他在,救出阿啾應該不是難事。
溫卿塵想着,又開始歡喜起來。
他把這些天摘的野菜全都打包裝好。
給阿啾的賠禮也解決了,等救出阿啾後再找機會把符箓用了,他就可以……
“還不快跟上?”雲仝伯冷冷的聲音從飛舟上傳來。
“來啦!”溫卿塵一串小跑,趕在起飛之前上了甲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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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穿過雲層,上空如一面碧空的鏡倒映着地上的一切。
溫卿塵在甲闆上欣賞不足一刻就被雲仝伯叫去搞起了清潔。
他閉關着一個多月來,飛舟内部積蓄了一層薄薄的灰,直接用除塵訣隻會把塵揚到到處都是。
溫卿塵不信,小範圍試了試,果真被灰塵嗆得連打了幾個噴嚏。他徹底老實了,按照雲仝伯的意思打水來把東西擦一遍。
看着不大的船艙擦起來還挺費腰的。
溫卿塵龇牙咧嘴地直起身子,右手握成拳在後背上捶了捶,加大靈力運轉之後才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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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卿塵累趴了。
許是因為反噬後尚未完全恢複的緣故,他的體能下降得厲害,比尋常修士差上許多。
他坐在欄杆邊上,一隻腳伸出欄杆下方,頭靠着柱子喘氣。
實在暈得不行了。
溫卿塵幹脆在置景的蘭花盆裡挖了個坑,變出原形把自己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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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仝伯用神識找了一圈沒見到人,最後在盆子裡發現那顆小綠苗時,他無端地笑了。
沒有嘲弄,沒有戲谑,也不帶鄙夷之類的負面情緒,就這麼笑了。
他意識到時,嘴角不自然地僵了一下,上揚的角度被他迅速壓了下來。
赤金的眸子裡神色很冷,黑沉沉的。
雲仝伯大步走到置景前,捏起葉尖觀察起來。
小綠苗葉子低低垂着沒什麼精神。
雲仝伯不懂得侍弄花草,但仔細看了看後也覺出小綠苗的狀态很不對——葉子尖尖有些發黃,像是營養不良。
他閉關休息的這段時間裡,溫卿塵究竟在做什麼?
雲仝伯皺眉,抽回手。
他深知自己的脾性——如果他最終還是想要把溫卿塵入藥,明智的做法就是:
在到達未央城後,替他隐匿氣息的同時,找人照顧他,盡可能少地與他相處。
雲仝伯是這樣想的也做了。
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又在不久後繞了回來。
雲仝伯冷冷瞥了一眼蔫巴巴的小綠苗——哪怕把他變成蘭草,它還是細細瘦瘦的一根,可憐又脆弱。
溫卿塵可是唯一能讓他體内兩股力量融合的靈藥,又是這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他不管,他很可能撐不到未央城就枯萎了。
就算是為了自己,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雲仝伯想着,擡手将小綠苗從盆栽裡扒了出來。
白白的幾條根須在風中打晃,一副養不死又長不大的樣子。
雲仝伯眉心蹙了蹙,将他種進靈土裡。
說起來,這還是溫卿塵當年送給他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有這麼一天,特地為自己準備的。
不愧是鄭家那位老祖的關門弟子,他可真是算無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