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仝伯打斷他的話：“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如我這般心軟？”

心軟？你可不見得是什麼心軟的人？

溫卿塵知道雲仝伯所言非虛，但這話被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他不知道怎麼忽然有了逆反心：“血液我已經稀釋過了，最多就比一般的丹藥有效，不會暴露的。”

雲仝伯：“這是輪不到你說了算。”

溫卿塵被他的話噎住：“你好沒道理。”

他忽然福至心靈，想法沖口而發：“難不成我的血隻你用得？别人就用不得？”

雲仝伯神色平常，仿佛溫卿塵話裡的冒頭并不是對着他的。

他說：“前世因，今生果。那是你欠我的。”

雲仝伯語氣極為理所當然。溫卿塵打不過，也無從糾正。他隻覺得心口悶悶的，看着雲仝伯離去的背影漸漸隆起眉心。

溫卿塵怔怔出神，衣擺倏然被人輕輕扯了扯。

他低頭便對上一雙清澈的圓眼。

小孩用細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撒嬌道：“恩人，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溫卿塵看着小孩瘦削的臉龐，食指輕輕揩了揩臉頰。

“大事”他做不了主，這種小事他還是能說了算的。

于是，溫卿塵應諾：“好。辛苦你看家了，阿啾。”

某隻猕猴桃百忙之中從飯碗裡擡了個頭，表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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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昨天的事，溫卿塵細心地在出客棧前就施法變換了自己和長樂的外貌。

為了合理化他如今妖寵的身份，他在改換容貌的時候保留了自己原有的部分特征，模樣在妖族中算是中等水平。

溫卿塵表示十分滿意。

有過一次在門外等候的經驗，溫卿塵在靠近寶和齋之前就與雲仝伯拉開了距離。

他牽着小孩迅速占領了一處清靜陰涼的地方。

他們這個位置極妙，前面有一個巨大的燈架擋着，各種精美的燈籠錯落有緻地挂在架子上，身後有一顆百年木犀，提供陰涼的同時，樹上的金黃色小花還飄着淡淡的甜香。

溫卿塵抱着小孩透過燈籠間隙看人來人往。

這家叫“寶和齋”的拍賣行位于未央城的正中央，來往的行人衆多。

有僅用獸皮包着半拉身體的妖族、也有穿金戴銀的富戶捧着肚子走過。最多的還是流動的販夫，他們有的在脖子上挂着個箱子，裡面放了許多漂亮钗環；有的抱着一瓦罐糖，嘴裡喊着：“金棘蝶蜂蜂蜜，十金一兩。”

一大一小的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街上忽然起了騷亂。

兩人循聲望去，便見兩群穿着統一的護院在他們的斜前方會合。

溫卿塵認得其中幾個面孔——他昨晚才見過他們。

看樣子鄭家并沒有放棄強搶聚靈果，如此一來，爺孫倆隻要呆在這未央城一天就危險一天。

他們必須離開。

不知道雲仝伯能不能看在上一世的面子上待他們離開？

如果他不樂意，他就把系統裡的法器拆了賣錢，應該夠路費。

溫卿塵想得出神，并沒有留意到長樂仿佛魔怔了似地一直盯着其中一個人的腰間看。

待他回過神時，懷中的小孩掙紮得厲害。

溫卿塵趕忙把人按住，問：“怎麼了？是我抱得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的，恩人。”長樂眼睛紅了，“那個是阿爺丢了的的匕首。長樂想把它要回來。”

“現在還不是時候。”溫卿塵按住長樂。

他看得出那群人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兒，想要把東西拿回來就需要動用點武力。

他沒把握在對上一群人時全身而退，于是勸道：“靠太近會打草驚蛇。哥哥等他落單再幫長樂把東西搶回來好不好？”

長樂無有不可。

得到回答，溫卿塵便将注意力投注在了打頭的幾人身上。

他怕驚動幾人，不敢把神識放開。因此落入耳中的聲音仿佛隔了一棟厚牆，他隻能依靠着幾人說話的口型準确分辨他們的交談内容。

率先開口的是一個面頰長了痦子的男人，他問：“我們那沒有收獲。你們呢？找到那個小子了嗎？”

“沒有。簡直邪了門了。我們就差把未央城整個翻過來了。”瘦削男人懊喪地說。

“你說他能躲哪裡去？”

“所有小巷都找過了嗎？以小少爺的性子，拿不回聚靈果，你我都讨不了好。”痦子男追問。

瘦子不滿道：“你什麼意思？質疑我們？我倒是想問問你們，你們仔細拷問了沒有？他就沒說出那小野種的藏身之處？”

“别說了。”痦子男露出煩躁的表情，“那老頭嘴太硬了，撬不開。”

“你們行不行啊？要不換我來？”瘦子說着就要走，第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痦子男攔住了。

“沒用，他不會說的。我們把他手腳筋骨都敲碎了還是沒用。人現在隻剩一口氣了，把他折騰死，我們反倒會惹上麻煩，還是想辦法拖延時間要緊。”

他的聲音裡滿是不在意，仿佛被他折磨的不是生命一般。

長樂早慧，他從幾人的隻言片語中隐約猜到了什麼。小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顫巍巍地往寶和齋裡跑：“阿爺！等…”等長樂，長樂這就拿藥回去。

溫卿塵攔人的動作已經很快了，卻還是遲了一步。

他隔着燈架空隙與一群人目光相接的時候，腦海裡便僅剩下兩個字。

要遭！應對策略裡可沒有主動暴露這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