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疑惑,瞥眼看他:“感謝你?”
公交車正好到,顧淮想也不想上了車,沒想到這少爺也上來,還因為刷卡被司機叫。
顧淮平時充公交卡,少爺每天車接車送,一時間也掏不出零錢,打開APP花了半天時間,面紅耳赤的付完錢,扒拉着藍色校服人堆找顧淮。
“剛才堵住你的那幾個人,”裴呈璟拉住他身側的吊環,說,“是十八中的混混,最喜歡找你這樣的人要保護費。”
“你這樣的人”。
顧淮瞥了他一眼:“我這樣的什麼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有人下車,裴呈璟到窗邊站着,聞不慣車裡人擠人的味道,解釋自己的真實意思,“他們在這裡算是地頭蛇,找新生或者不熟悉規矩的人……”
他很認真:“你不能給他們錢,給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看到顧淮脖子上的膏藥一角,有點着急,“你是不是給他們了?還是他們打你了?”
五分鐘前,他剛到十八中校門口,就看見顧淮被那幾個校霸混混圍着,靠着牆,腦袋微微搭着,說什麼沒聽清,看場面挺不樂觀的。
他循着幾個人的空隙,把人拽走,一路沒回頭直奔公交站。
顧淮的眼神疑惑了一路:“沒有啊。”
他的一隻手還揣在口袋裡,捏着揉皺了濾嘴的煙。
“你剛剛來,”裴呈璟歎了口氣,“以後你見到他們繞着點走,不要沾上了。”
此時下午五點半,日頭漸漸縮短,金色的夕陽墜在城市的腰際,正好鍍到公交車的玻璃上。
窗戶開得很大,奔馳的車牽動氣流,裴呈璟的頭發被風吹起來,根根發絲又被夕陽照得通透。
顧淮松開吊環,走到窗戶邊,校服一藍一紅,世界也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金錢堆出來的少爺就是不一樣,整張臉整個人都沒有瑕疵,被光一照,幾乎是鍍上紅彤彤的光,顔色再妖冶,都無法遮蓋肌膚的白皙。
不像他,除了被叫鄉巴佬,就是大黑炭。
他繃起唇角,審視着這個少爺,裴呈璟除了臉上自帶和善,唇角還有股自然笑,他想,這人的生活一定比沈方澤還要順。
下一站到地方,顧淮再沒說話,直接下車。
裴呈璟看他走,趕緊攆上:“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還沒感謝我?”
“不用跟着我了,”顧淮看他,“你妹妹不叫你回家嗎?”
裴呈璟摸了一下腦袋:“啊……你在怪我上次沒一起玩嗎?”
顧淮:“……”這少爺腦子有問題。
他加快了腳步,但沒往别墅走,聽裴呈璟解釋:“上次真的有事,我妹妹一生病就要人陪,我爸媽那時候不在家,她怕。”
少爺的話很快:“下次,下次約行不行,要不這周末?”
顧淮拒絕:“我不想打籃球。”
“不想啊……”裴呈璟思考了一下,“那約其他的,去電玩城或者遊戲館。”
“我要回去了,”顧淮沉下氣,“裴少爺……”
裴呈璟對這個稱呼擰眉:“你叫我名字,我叫裴呈璟。”
顧淮磨磨牙:“不知道你找我幹嘛,我和你們的生活不一樣,你們的那些娛樂活動,我不感興趣,你去你那一堆人裡玩啊。”
說完他就往沈方澤家走,每一步都帶着不願意,但當别墅出現在眼前,他又加快了步子。
那裡面有自己的媽媽。
進入後院的門,他幾乎是立刻覺得空氣稀薄起來,就像現在的衛生間,再大的房子院子,也緊縮成了狹小昏暗的閣樓。
顧淮反手按住裴呈璟的肩膀,把人推遠。
身上熱,激起了疹子的癢,他把後背貼住冰冷的牆,說:“裴總,我想了幾個月了,覺得有必要說出來。”
裴呈璟被推得一臉“難以置信”。
“做這個特助,是你爸爸叫我來的,”顧淮吐出口熱氣,皺眉,“經過這段時間,我覺得實在是,有些理念無法相融,覺得……”
少爺打斷他:“你覺得什麼?”
顧淮被他眼睛裡的血絲刺得哽了一下,解釋:“這次不是不辭而别了,我會把離職申請發到你的郵箱。”
裴呈璟的胸口開始起伏。
顧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景興的工作,還是讓能勝任的人來吧……”
“好啊,”裴呈璟的聲音抖了一下,冷笑起來,“顧淮你真是好樣的。”
大門被關上,把在廚房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再出來,已經不見裴呈璟的身影了。
“小璟他……”老太太還拿着鍋鏟,“走了?”
顧淮洗了把冷水臉,幹淨的水珠順着臉頰滑進水池裡,冷冷淡淡的點頭:“嗯。”
外婆歎氣:“哎,怎麼突然走了,吵架了?”
顧淮拽過架子上的毛巾擦水:“沒有。”
“那怎麼了?”老太太嘀咕,“真的沒吵嗎?你身上的疹子怎麼又紅了些?”
顧淮把用冷水泡過的毛巾按身上:“已經在擦藥了。”
他把外婆往門外推了推,關門,比身上疹子更熱更紅的,還有其他地方,他有點惱火,在廁所都解決好了才出來。
裴呈璟訂的食材姗姗來遲,完全避開顧淮的過敏原。
他還是給少爺發了消息,東西退不回去,他發了錢。
對話框寂靜得沒有聲響,少了一位客,祖孫倆吃的東西很簡單,顧淮洗了碗,去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
那封編輯了幾個月的離職申請,終究還是被他發到了裴呈璟的工作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