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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一刻不到,京城謝府裡竟然早早挂起了燈籠。
被半夜叫起來的謝愉恩面色不虞,陰沉着一張臉坐在益晖堂的正廳裡等着謝老夫人起身。
身邊坐着的謝英揉着惺忪睡眼,哈欠連天,勉強睜着一隻眼睛端起手邊的濃茶喝了一口。
“呸。”不小心喝進茶葉的他暗啐了一口,心中直道晦氣。
謝愉恩冷瞥他一眼,吓得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片刻沒等來人的謝英實在是熬不住,又側身問叫他來的吟心:
“你家姑娘如何了,為何這個時辰把我們叫到益晖堂來?”
吟心垂眸回道:“茲事體大,奴婢不敢随意置喙主子們的事情。”
謝愉恩冷冷又看了他一眼,他不敢再多問,隻得噤聲坐直。
不多時,謝荼姗姗來遲,身後跟着的是臉色極為難看的謝芸,還有烏泱泱一大群仆婦。
“父親,哥哥。”
謝荼挨個請安,謝芸也慘白着一張臉跟着問好。
“妹妹,怎麼這般神态?”謝英最先看出了謝荼的不妥,連忙上前關心道。
“無妨,深夜叨擾父親和兄長,實在是内心有愧。”謝荼不去看謝芸的反應,徑直坐在了謝英下手的圈椅上。
“知道叨擾人還這般驚動長輩,你的眼裡還有我們嗎?”
謝老夫人同樣陰沉着臉,被童媽媽攙扶着走到正廳中坐下,看向謝荼的眼眸中滿是嫌惡。
“祖母可要問芸妹妹了。”謝荼一臉不知所措,“今夜芸妹妹帶了一堆仆婦闖進我的院子,說是益晖堂遭了賊,那賊人逃到了我的院子裡,要搜查我的院子。”
“我見事情重大,深覺不安,隻想着報官,但妹妹不允我插手此事,因此,我隻能叫來祖母和父親,請二位定奪。”
謝老夫人聞言噎了一噎,轉臉去看面如死灰的謝芸。
謝相府上遭賊,賊人還逃竄到閨閣小姐的院子裡。
這等事情傳到京城裡去,家宅不甯的笑話,将會惹出多少人的譏笑來!
這個謝芸,自己的事情還沒個着落,手就又伸到謝荼的院子裡去,這不就被捉到把柄了嗎?
究竟是什麼事,非得用遭賊這種方式帶着人大肆搜查院落的手法,豈不是落人口實?
她捏了捏手中的拐杖,沉吟片刻謹慎開口:
“既然都是誤會一場,芸丫頭,你給荼丫頭道個歉,我看今兒這事就算了了。”
謝愉恩眉頭微皺,還沒來得及開口,謝荼就接過話頭:
“是,祖母說的是,隻是我那院子裡損壞的東西,全都登記在冊,妹妹悉數照價賠給我便是。”
提到銀錢之事,手頭向來很緊的謝芸就嚷嚷出聲:
“都是家裡的東西,又是你用了許久的舊物件,憑什麼就要讓我全部照價賠償?”
謝荼垂下眼睛,斂起眼眸中的愠色道:
“得父親擡愛,我院裡的東西都是些精緻素雅的擺件,卻也是古董舊物,價值連城,是以都登記在冊,以防婢女婆子們手腳粗笨損壞了去。”
“至于那花園裡的花草,都是從别處移栽回來的珍貴品種,進出所付款項均有賬冊,妹妹若是不信,可以叫來管事查驗。”
謝芸急了,這銀錢越說越多,她從謝愉恩那兒得來的嫁妝都不夠填的。
“你别獅子大開口!若不是你深更半夜偷偷溜出去,我也不會帶着人去你的院裡捉你的錯處!”
謝芸口不擇言,直接将自己帶人去重巒院大鬧的事情全數自行抖落了出來。
言語落地,益晖堂正廳裡一時靜谧,針落可聞。
謝荼壓下心中的怒意,冷冷開口:“難怪妹妹帶着粗使婆子,不由分說就要闖進我的内室,原來是對姐姐我猜忌至如此地步。”
“那妹妹可與我細說,夜半三更,我不在屋子裡睡覺,又是去了何處,見了何人,可有人證、物證?”
謝芸咬牙,心生怒意,就是因為沒有當場捉住她的錯處,這才讓自己落于下風,否則自己何須淪落到被她質疑的地步?
“那院中少說也有數十人搜查,吵吵鬧鬧,姐姐為何一直在屋子裡不吭聲,顯然是不在屋子裡!”
謝荼擡頭看了一眼謝愉恩,緩緩道:
“實則今夜落雨,我在床前賞雨貪涼受了寒,入夜後隻覺周身不适,拿了幫助睡眠的方子熬了碗要喝了睡下,因此也比常人睡得更沉些。”
“典心說已經同你言明我在睡覺,不便打擾。你卻不管不顧,指使婆子反鉗住她的雙手,還在她的嘴巴裡塞了汗巾,讓她口不能言。”
“不知道這又是何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