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侍疾,謝荼雖然十分不情願,可也不好讓謝老夫人久等。
她接過吟心遞過來的錦緞披風,帶着吟心、典心,以及屋裡的四個二等丫頭,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益晖堂進發。
哪知道剛出院門,就遇見了同樣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走着路的謝英。
謝英到底還是沒忍住,仍舊是起了個大早,要陪着謝荼一起去面對謝老夫人的疾風驟雨。
不過謝荼卻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哥哥,我是去侍疾的,又不是去上戰場的,你不必如此緊張。”
謝英腳步微頓,皺眉看向自家胸有成竹的妹妹:“你當真不需要我陪着?”
若是頭一天侍疾就讓謝英陪着,謝老夫人肯定會捎帶着折磨起他來。
不日便是放榜的日子,謝英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然是不需要的。”謝荼雙手攏在胸前,輕擡下颚示意道,“益晖堂的小丫頭已經來接人了,哥哥你快回去吧。”
謝英順着視線看過去,果然遠處已經有個益晖堂的小丫頭在探頭探腦了。
“别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謝荼輕輕一笑,丢下一句話就又繼續往益晖堂走去。
天色還未大亮,益晖堂裡沒點上幾盞燈,光線昏暗、
做事的小丫頭們全都踮着腳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謝荼到的時候,謝老夫人的确還沒起來,童媽媽早已穿好衣服守在内室門口等着傳喚。
“姑娘來了。”童媽媽上前兩步迎了上去,“老夫人昨兒個夜裡還在念叨,說要麻煩姑娘每日來伺候,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今早天還沒亮,就念叨着姑娘來了沒,擔心姑娘沒用早膳就來。老夫人剛睡着一會兒,姑娘要不坐着等等。”
童媽媽是個敞亮人,她從來不會和謝荼交惡,也總是在她們祖孫之間起到一個潤滑的作用。
“媽媽受累了。”謝荼也不推脫,自顧地去了謝老夫人原本打算讓她居住的暖閣裡,坐在了臨窗的圈椅上。
珠萍從随身帶着的錦盒中,拿出一本志怪話本子遞給她,綠萍巧萍立刻端着趁手的茶具上來斟茶,而菱萍則拿出帶來的擺件,和吟心一起按照謝荼的喜好,布置起屋子來。
謝荼剛喝了一口茶,翻了兩頁紙,正屋那頭謝老夫人就醒了,派了小丫頭就來叫謝荼去跟前兒伺候。
謝荼放下手中的話本子起身去了正屋。
謝老夫人披了件薄錦衣,正坐在床上等着她。
“來啦。”謝老夫人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沖她招了招手,“你來得正好,到我跟前來。”
正蹲着遞漱口痰盂的小丫頭,得了謝老夫人的示意,忙把手中的東西塞給她。
隻聽謝老夫人深咳一聲,一口濃痰就往謝荼的手中吐去,吐的準頭偏差極大,眼看就要吐在謝荼的手背上。
謝荼往後退了半步,讓過了那口直奔她手背的濃痰。
“祖母,您的藥應當煎好了,我去替您看看。”
謝荼轉身就把那痰盂塞到了童媽媽的手中。
謝老夫人沒能得逞,嗆咳了一聲,啞着嗓子喊她:“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是嫌棄我這老婆子?”
“我活了一大把歲數了,對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當年,若是沒有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父親拉扯大,如今哪裡能有你存在于這個世上?”
謝荼沒搭腔,珠萍從小竈台上端下藥罐子,撇去浮沫藥渣,倒了一碗出來遞給她。
“祖母是先用膳還是先喝藥?”謝荼吹着藥碗上的熱氣開口問道。
“哼。”謝老夫人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童媽媽,“芸丫頭安頓好了嗎?你再去送些補品給她,讓她安頓好了就來看望我這老婆子。”
“老夫人安心,芸姑娘說了,讓老夫人安心養病,等老夫人病愈她再上門叨擾。”童媽媽礙于謝老夫人的壓迫,隻得開口回答。
“先用早膳吧。”謝老夫人這時才瞥了一眼謝荼手中的藥碗,皺眉嫌棄道,“就說小丫頭熬藥不講究,這藥液看着就不如前幾天太醫在時煎得好。”
“荼兒,還不快倒了,重新給我熬一碗來。”
謝老夫人被扶着坐起身子,面前擺了一張小矮幾,矮幾上放着一碗清粥和佐味的小菜。
她有意折騰謝荼,立刻抓住這個機會:“還得是荼兒親自熬藥,我才吃得放心。”
她特意囑咐謝荼,要求她親自坐在小竈台前看着煎藥。
謝荼了然颔首,隻說:“是,合該是孫女看着煎藥的。”
她也不拒絕,老老實實地去取了一份藥材,走進隔間碧紗櫥内放置着的小竈台邊坐下。
謝老夫人在正屋裡頭慢條斯理地吃着早膳,院子裡的奴仆們都開始放開手腳幹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