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英說的是她幼年之事,可惜她完全沒有印象。
“當時父親吓得變了臉色,倒是母親機敏,說你是在羨慕陛下住在像水晶宮一般的房子裡,陛下這才哈哈大笑,揭過這件事。”
謝英望着遠處的深宮大院,十分感慨:“可惜母親沒過多久就病倒了,你對母親印象不深,我也再沒有母親的關心,如今你已經長大,過不了多久就要及笄。”
“母親若是在世,知道你已經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不知道該有多欣慰。”
酒還未上,謝英倒先傷感起來。
謝荼猜測,謝愉恩估計已經同謝英透露過,将在今年春闱放榜時替她選婿,而剛剛那一陣置辦首飾衣裙,讓謝英有了替她準備嫁妝的錯覺,這才傷感起來。
她笑了笑,沒接話,等着小二把點好的飯菜一一放好。
吟心上前一步為兩位主子斟酒,典心則按照他們二人的口味開始布菜。
開胃的三脆羹的确鮮美,配上鴛鴦炸肚,滿室都是“嘎嘣”的咀嚼聲。
謝英還沒來得及開口誇贊,不知從哪兒突然傳來一陣喧嚣起哄聲。
“乾兄不愧是乾兄,既能被……顧尚書看上,又能入得了咱們……謝相的眼,不得不說乾兄青雲之路……如履平地,根本就是……信手拈來。”
這人大約吃了不少酒,說話間大着舌頭,可聲音卻很洪亮,謝英兄妹倆不想偷聽到内容都很難。
剛剛才誇過此處隐秘适合商談事情的謝英當場愣住,目光移向守在一旁的松白。
松白得令,小心地靠近窗戶,卻聽見更大聲的恭維聲:
“欸!此言差矣,乾兄出自英國公府,相貌俊秀,又寫得一手好文章,若能在金銮殿上得了陛下欽點,前程可不僅僅是什麼尚書丞相之婿了!”
“就是公主也能尚得,你們說是不是!”
謝英皺眉,他已經聽出來,這是一幫與他同科的舉子們正在飲酒作樂。
雖然當今陛下并不避諱民間議論朝政之事,可這幫舉子大肆在酒樓議論,實在是太過了。
謝英忍不住想要讓松白去提醒,謝荼卻出聲制止:“哥哥少安毋躁,聽聽再說。”
松白返回桌邊小聲回禀,那桌子舉子正是在他們樓下胡鬧。
謝英壓下唇角,拿起筷箸又悶頭吃起紅焖肘子來。
樓下的議論聲沒停,隻是混着些祝酒詞,多道人聲中有一名男子的聲音很是熟悉:
“諸位不必取笑我,青雲路還是需要靠政績鋪就,即便謝相之女在我面前,也不能動搖我為大梁肝腦塗地的堅定決心!”
謝荼支着耳朵驚醒了神,這是遊乾的聲音!
他這句話如同石子丢入池塘,激起千層浪來。
“乾兄說得是,隻是乾兄獨獨提起謝相之女,是不是隆山寺此行有所奇遇啊?”
好事者順着他的話頭提起了前日隆山寺的禅會。
那日進入隆山寺參加禅會的舉子并不多,除去顧尚書看中的人才外,還有些勳貴家沾親帶故的親族子弟。
這些人自然是有門路知道,與他們同在隆山寺中參加禅會,坐在屏風之後的人有哪些。
遊乾輕咳一聲制止道:“無非是些不谙世事的高門小姐遊寺,隆山寺并未設防,能有些巧遇也不足為奇。”
他的聲音洋洋自得,就像是在炫耀自己一般,囫囵提起了寺中事。
謝英的眼神利劍一般望向謝荼,手中的筷箸緊緊地握着,指節發白。
他看着謝荼滿臉無辜的表情,忍不住壓低嗓音問道:“你在隆山寺中遇到這浪蕩子了?”
遊乾的名諱他是聽說過的,此人的确寫得一手好文章,長相也的确在這科舉子中是出類拔萃的存在,父親也曾經在他面前略略提起過。
想來也是父親考察他未來女婿的人選之一。
可他并不知道這人在相熟朋友面前,竟然是如此的狂妄自大。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嗎?”謝荼穩穩坐着,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樓下的渾話還在說着:“那可就要預祝乾兄能在半月後的放榜時,拔得頭籌,不管是顧尚書還是謝相,搶着選乾兄做乘龍快婿!”
遊乾沒回話,餘下的便是酒盞清脆碰觸聲。
謝英額角青筋直跳。
都是男人,他能感受得出遊乾那厮胸有成竹的得意感。
“那這家夥為何這般得意?他是得了哪位謝相之女的青睐了?”他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
謝荼舉起酒杯,輕輕歎氣:“這位‘未來的狀元郎’可是搭上了咱家的芸妹妹呢!”
謝荼看着哥哥瞪圓了的雙眼,心中好笑。
這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魅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