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雖然不滿謝愉恩的遲到,可她也知道朝中事務繁忙,她能有今天這般富足的日子,也是因為兒子的努力所換來的。
她不便埋怨,于是直接提議開席。
滿桌的兖州菜式,謝愉恩也許久沒有嘗過了,是以,他進得比旁人香些。
但剛剛從兖州進京的謝芸卻柳眉微蹙,這和她預想的進京就能吃到京城裡的山珍海味的預想着實不同。
同樣沒有注意到悶悶不樂的謝芸,以及幾次欲言又止的王氏的躊躇表情的,還有一直催促着衆人吃菜的謝老夫人。
“多吃些多吃些,這些都是兖州慣常吃的菜式,能有你們陪着我回味過去,我很是高興。”
謝芃應着聲,卻盯着那燙鍋子裡的牛羊肉不停地吃着。
立在他一旁布菜的小丫頭見他喜歡,多夾了幾筷子放在他的碗裡,還用調羹舀了幾勺湯盛在他的碗裡。
可謝芃卻借着伸手蘸醬料的機會,順手摸了一把那丫頭的手腕,驚得那丫頭筷箸一松,那肉片“啪”地一下就掉進了謝芃的湯碗裡,濺起了幾滴燙湯在謝芃的手背上。
“嘶——”
謝芃吃痛,當即就“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筷箸,用手捂住了燙出的幾點紅印處。
“怎麼了這是?”王氏的注意力被兒子吸引過去,焦急地張望過去。
待她發現兒子手背上多了幾個被燙紅的紅點之後,慌忙叫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這丫頭怎麼毛手毛腳的!快快,去取藥膏來。”
“奴婢該死。”那小丫頭一下子慌了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求饒,“公子,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屋子裡服侍的丫鬟們,取藥的取藥,去拿冰的拿冰,好一陣忙活。
謝荼也停下筷箸,眼神落在了神情慌亂的丫頭身上。
半晌,等着收拾妥當,謝荼才輕聲道:“勞童媽媽費心,讓她下去,換個人來吧。”
小丫頭得令,慌慌張張道謝出了竹葉廳。
謝愉恩倒是神色平靜,筷箸沒停,甚至還有閑情逸緻誇了句今天的菜色不錯。
王氏見着謝愉恩神色未變,緩緩坐直了身體,“嗯”了一聲附和着誇了幾句廚房的廚娘是着實用心了。
可沒幾句話的功夫,她又重新把話頭引到了謝荼的身上:
“荼姐兒今兒下午是出去逛鋪子去了吧?”
“哎喲,你可不知道,我今日是有多忙,那麼多的箱籠沒有歸置,飛煙閣和朝晖堂上下人手我也不熟悉,用起來很是不順手。”
“芸丫頭是個有孝心的孩子,一直陪着你們祖母做晚課,也沒有工夫幫着我,我派人去尋荼姐兒,卻被人告知荼姐兒出門子去了。”
“是以,剛剛朝晖堂和飛煙閣屋子裡頭還亂着呢,芃哥兒适才才來得那般遲,他那頭人手少些,隻能簡單地收拾出睡覺的地方,今晚囫囵睡着吧。”
謝老夫人見到孫子受了傷不說,還在謝荼那兒受了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出言開始訓斥謝愉恩:
“原本好好的一個謝府,這交到荼丫頭的手裡,瞧瞧都被管成什麼樣了。布菜也抓不住筷箸,還燙傷了公子,隻是一句簡單恕罪便能輕饒的嗎?”
“要我說,荼丫頭年紀實在太小,這偌大的謝府她一個人根本管不過來,總是要有個像樣的長輩帶着學起來的。”
“家中有客人在,主人家竟然還有外出逛鋪子的閑情逸緻,做事着實不妥當。”
“趁着你弟媳在這兒探親,不如就讓她帶着幫忙料理着府内的各項事情,到時候荼丫頭就算是再不成事,耳濡目染地也能學會了些。”
“你是個大老爺們兒,成天也隻知道忙着公務,處理着外院的事兒,這後宅的生活,還得是女子來主理。”
“我看,趁着你今天也在,就讓王氏受累,将她教荼丫頭掌家的事情給定下。等到荼丫頭學成,倒也不會将這謝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了。”
謝荼的白嫩細指緊緊捏着手中的帕子,整個人都快要被氣笑了。
明明是他謝芃色從膽邊生,當着人面兒就對小丫頭動手動腳,這才驚着丫頭松了筷箸,落在湯碗裡的肉這才濺起了湯汁燙傷了他。
怎麼這時候反倒是她謝荼管家不力的原因了?
關她何事?關謝家百年基業何事啊!
更何況,他們三人帶來的行李箱籠,本也沒有多少要收拾的,他們住的屋子她也早就派人打掃歸置好了,哪有王氏說得這般條件艱苦!
這王氏不如幹脆說她謝荼讓他們母子三人睡在柴房裡好了!
謝芸聽見謝老夫人的話神情躍躍,王氏同樣也激動地扯着帕子。
她雖然沒敢在眼下的場合裡替自己再美言幾句,卻一直在盯着謝愉恩看去,似乎想第一時間捕捉到他的反應。
謝愉恩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筷箸,用小丫頭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擦了擦沾了油脂的嘴巴,接過小丫頭備好的淨盆,将手指浸在了水中。
他擡起眼眸,用嚴肅而又清冷的目光,望向王氏期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