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親請安。”謝荼慌忙低頭行了個萬福禮,斂去了眼底的淚光。
“起來吧。”謝愉恩擺擺手,“來吃茶,新到的早春茶。”
好在謝愉恩是個粗線條的,還沒等他發現什麼不妥,謝荼已經收起悲傷神色,鎮定自若地捧着茶盞喝茶了。
“茶确實不錯,父親這裡的茶總是府裡好的,今日女兒可是有口福了!”謝荼開口誇着。
父親是個老小孩兒心性,除去忙于公務,閑暇時總是喜歡品茗好茶,此外還有收藏各種畫作的習慣。
從前,謝愉恩便喜歡在面前顯擺,可她總是不耐煩和父親打交道,總是敷衍了事。
因此,她和哥哥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父親内心的需求。
其實想來也很簡單,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便孤苦一人,從未生過續弦的心思。
他肯定也是想要父女、父子的繞膝情的啊!
坐在謝荼身邊的謝愉恩倒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女兒那些彎彎繞心思。
這一小盅春茶是他偶然間得到的,自己還未細品,而女兒難得着重誇贊,想必的确是好茶。
于是,本就沁人心脾的茶香更加舌尖如春,謝愉恩的臉上浮現起洋洋得意的神情。
想着這幾日府中仆從們,對于女兒開庫房替大兒子籌備科考事務無不交口稱贊,他的心中又思量着該如何開口向女兒提及接下來要商談的事情。
适才還得意的臉上,不由得便顯現出猶豫之色來。
倒是謝荼心中胸有丘壑,主動開口問道:“父親叫女兒前來,所為何事?”
謝愉恩放下茶盞道:“你也大了,明年便該及笄了,按理說應該由你母親帶着開始在交好的世家走動,不過……”
“母親早去,父親公務繁忙不願續弦,女兒自是不會責怪。”謝荼已經知道父親要說什麼。
女子及笄之年,便會有相看好的人家差媒人上門求親。
她作為謝家嫡女,上門提親的人更多,隻是她沒有母親幫着操持婚事,便隻得由父親來親自過問。
但是在上一世,父親不舍得她嫁入高門,生怕她沒有親生母親的指點,在高門後宅之中吃許多暗虧。
于是他便在這年春闱的貢生中千挑萬選,最終選擇了一名家世一般但學識過人前程似錦的年輕人。
不過,父親大約是念及她是個女孩子,面皮子薄,到底是沒能直接說出替她相看的話,謝荼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謝愉恩話鋒一轉,說起了住在益晖堂的謝家老夫人:
“你叔叔家的芃哥兒今年也下場考試了,你嬸嬸趁此機會帶着芸姐兒從老家上京城來探親,不日便道,到時候你便和她們一道去給你祖母請安。”
“你祖母雖然常年吃齋念佛,不願理俗事,不過你明年的及笄禮還得由她幫忙操辦。”
“所以你祖母已經答應我,過段時間會帶着你多出去走動走動。”
“到時候你嬸嬸堂妹若是想跟着一起去,你就幫着提點一二,别惹了笑話。”
更重要的是,女兒的議親之事,屆時可能還得靠着弟媳作為娘家人出面操持。
隻不過如今女兒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謝愉恩怕自己突然提及,女兒面皮子薄不好意思,便沒有言明。
謝荼乖順地點點頭,心中卻暗暗心驚。
上一世,嬸嬸王氏和堂妹謝芸,可是在自己及笄禮前日才到達謝府。
今日聽着父親的口風,約莫明後日人就要到京城,恐怕要在謝家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一想到嬸嬸王氏和堂妹謝芸在上一世的所作所為,謝荼的腦袋就開始痛。
前有“科考舞弊案”的危機還未完全接觸,後有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王氏母女兩人在一旁虎視眈眈。
這接下來的日子,可真一點兒也不輕松好過。
謝荼心不在焉地和謝愉恩聊了聊家中庶務,得了他的幾句囑咐才行禮告退。
直到謝荼懷抱着暖爐,走在院中長長的走廊中,她的心裡還在盤算着許多事情。
到底是什麼讓這一世堂妹謝芸的出現提前了呢?
那“舞弊案”一日不能完美解決,哥哥謝英便一日不算完全安全。
難道自己出手幹預謝英的命運,試圖挽救謝家的遭遇,将會引發一連串不可預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