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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傳記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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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外,搖曳的樹影發出鬼哭一般的嚎叫,他獨自不斷地往前走,心中猜想她是不是已經死在山匪的刀下了。

有關于她的畫面像斑駁的繪卷一樣,從腦海中掠過。

某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大的錯誤。

他想,不是這樣的。

他本來并不打算那樣接近她。

最開始那樣遇見她,完全不是自己的本意。

在京都,能與宗教扯上關系的,除了自古以來神道教就傳承下來的神社和各類祭祀外,當屬四大陰陽師世家。

平氏,賀茂氏,藤原氏,以及源氏。

坊間皆傳,陰陽師擁有跨越陰陽兩界的力量,他們觀星測位、畫符念咒,維護陰陽兩界的平衡,一直以來被朝延供養,還開設了陰陽寮,一定程度上能影響朝延的局勢。

他曾經暗地裡與源氏達成合作,許諾他們,若是達成他的目的,将來他上位後,必讓源氏成為京都最強盛的陰陽師世家,甚至将全力支持他們讨伐惡鬼。

去到源氏本家的那一天,也是個月黑風高夜。

源氏作為古老的陰陽師世家,與魑魅魍魉打交道久了,連着本家的寝宮住宅都充斥着一種雄偉卻侘寂的詭異。

已經忘了那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麼,認真回憶起,腦海中隻閃過一些詭谲的畫面——幽深的地宮,長長的石階,神龛裡青灰的燭火,扭曲蜿蜒的蛇影,繪着五芒星的、巨大的祭壇……

那些猶如噩夢的光景像砸碎的銅鏡,蒙着一層泛黃斑駁的血迹。

屬于少女的尖叫,空氣中浮動的咒文,還有從黑暗深處傳來的、神秘而怪異的笑聲。

【你們這一脈自稱天照的子孫,卻來祈求邪神的恩賜……】

記憶中的自己因恐懼而顫抖,本能告訴自己得趕緊逃跑,可心中的欲念卻像無底的深淵,不斷地下墜。

……下墜。

搖曳的火光映照出密密麻麻的群蛇。

記憶的最後,是那溫和得稱得上輕柔的嗓音占據了所有的意識。

【如今我的力量隻能流出一點,我想去見一個人。】

【既已向我祈求恩賜,作為代價,你的身體,就暫時為我所用吧……】

接下來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靜的黑暗。

再次擁有自己的意識時,他已在第二日的祭禮上。

身旁,羞赧的女孩用桧扇掩面,正從他的牛車上下來,同他告别。

那是錯誤的開始。

從宛若噩夢的回憶中脫身時,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上的月亮已經變得腥紅無比。

春夜的風帶上了不祥的血腥之氣,他突然感到胃部痙攣,不禁痛苦地矮下身來,跪在地上,不斷地幹嘔。

肺部的空氣擠壓而出,有什麼黏稠惡心的東西争先恐後地想要爬出喉嚨,他因痛苦而溢出眼淚,空白的大腦無端地閃過屬于那個少女的臉。

她羞怯掩面的姿态,她垂眸輕笑的面容,她懸淚欲泣的模樣,她全然歡喜地奔向他的身影……所有的所有,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不該那樣接近她。

他不該利用她。

他不該愛上她。

……啊,原來,他竟然是愛她的……

所以,當發現她其實不愛自己時,才會那樣失望絕決,甚至不惜讓她去送死。

對此,他不斷地落淚。

悔恨根本無法為他的行為脫罪,遲來的忏悔就算再如何深重,也已經無法彌補。

恍然間,他似乎嗅到了屋内的檀香在夜色裡萦繞。

如霧的白煙飄出長廊,他呆愣地擡頭,在某一刻朝着升騰而上的檀煙伸出手去。

「明日朝……明日朝……」

他起身,猶如渴望垂憐的信徒,想要得到記憶中那個人原諒的擁抱。

「你化作鬼魂,回到我身邊了嗎?」

「你要來帶我去地獄嗎?你恨我嗎?你恨我吧……隻要能再次見到你……」

猶如幻夢的少女安靜地微笑,漂亮的眼睫飽含悲憫地垂下,透明清澈的眼睛已經無法看透其所想,仿佛不再具備生命活着的光彩。

他卻緩緩笑了。

「啊啊啊啊……如今,竟連這憎恨都讓我備感慰藉……」

「求求你,讓我陪你一起共赴黃泉吧……」

……

“陛下平時總是要那位女禦的陪伴才能入睡,但今天你來了,他竟也難得安心睡着了。”

她姐姐這樣說的時候,她正準備出宮。

年過三十的姐姐,早就過了衷愛豔色的年紀,那些繁複的十二單上不再花團錦簇,而是單調的素色。

但是,離别的時候,對方的笑容好像終于染上了些許生動的色彩:“以後可以多多進宮來嗎?明日朝……”

對此,她遲疑了一瞬,然後點了點頭。

出宮的路上,她再次遇見了來時遇到的那位女禦。

“哦呀。”對方率先笑時,其手中長長的煙鬥正在嘴邊吞雲吐霧。

春日的午後,細雨已停。

天上的烏雲逐漸散去,敞亮的天光鑿破雲層傾落而下。

滿院的綠葉與繁花在氤氲的霧氣中搖曳。

她微微彎身,恭謙地行禮。

對方卻笑道:“中宮殿下總是有些敵視妾身,如今找到了可以替代妾身讓陛下安睡的人,想來她很是開心吧。”

“……沒有的事。”她斟酌着語氣回答:“隻要能為陛下分憂,殿下都會開心的。”

“呵呵。”對方輕輕瞥了她一眼,一雙美目抹着豔麗的脂粉,看上去竟有些懾人心魂:“你真會說話。”

她又輕輕躬了身:“殿下說您是當今宮中最受寵的女禦,還請您多多陪伴陛下吧,殿下不會責備您的。”

“所謂的寵愛不過是别人的說辭罷了。”對方卻輕笑道:“今天見到你後,想來陛下不會再寵幸妾身了。”

她困惑地歪了歪頭。

“知道「狐狸之窗」嗎?”

美麗的女禦輕輕咬了咬煙鬥,擡起雙手,對着逐漸顯露出日光的天空,比了個窗口的手勢,放在眼前,笑道:“傳說中,「狐狸之窗」能讓人看到自己心裡最想見到的人,這就是陛下寵幸妾身的原因。”

……呀,這是什麼神奇的原因。

她實在不明所以,也忍不住照着對方的樣子比了比。

但是眼前除了一如既往的天空外,什麼都沒有。

她嘟了嘟嘴,不滿道:“您騙人。”

“呵呵。”對方放下手來,拿着煙鬥,一邊往前走,一邊笑道:“那就證明你心中還沒有那樣的人,這可是好事,希望你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下去。”

她放下手,困惑地望過去,隻稍一會,對方的影子已如雲煙般消散在了長廊的盡頭。

這讓她産生了對方是妖怪的錯覺。

與此同時,對于那位齋宮的好奇在心裡悄悄紮了根。

她進到家中後,難得沒有撒丫子亂跑玩耍,而是翻出了厚厚的史書查閱。

書中記載,齋宮制度是大約六百年前的第十代崇神天皇在位時建立的。

當時瘟疫盛行,崇神天皇前往神淺茅原占蔔其原因,有位神明在占蔔時降臨于一位皇女之身,自稱大物主神。

那個時候,天照大神與大物主神是一起祭祀于同一座神宮裡的,大物主神依附皇女之口說,祂與天照大神不能一起祭祀。

崇神天皇依言,在七月便将天照大神從京中的神宮裡移出,還遣自己的女兒作為第一任齋宮,前往京外專屬的神宮侍奉天照大神。

也是那一年,那位被神明附身傳達神谕的皇女嫁與了大物主神。

據傳,大物主神是來自出雲的神祗,相當的神秘。

祂白日不露面,隻在晚上鑽入妻子的閨中,也不讓妻子見到自己的面目,皇女對此相當不滿。

某個晚上,她要求神靈顯形,祂便化作了一條漂亮美麗的蛇呈現在皇女眼前,随後才在皇女的驚呼中顯現出人形。

自那之後,瘟疫退去。

這些都是來自史書上或真或假的記載,本是查詢齋宮的資料的,卻不小心翻到了其它的神話趣事。

許是如此,當晚,她就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中,沒有繁華的平安京,沒有奢糜熟悉的宮殿寝殿,也沒有公卿貴族間的風花雪月。

她夢到了遼闊的大地,綠意遍野,遠山連綿,不遠處,一座稱得上雄偉的城池伫立在繁茂的群山之間。

耳邊有粗聲粗氣的聲音在說:“那就是占據這片土地上已久的長髓彥的城池,隻要攻陷那裡,我們的東征之行就算成功一半了。”

有人又說:“可是,據說,長髓彥底下能人輩出,要打敗他攻陷這片土地,并不容易,聽聞,他還受到了天照大神的庇護……”

“呸!什麼天照大神的庇護!我們将領才是天照大神的子孫!我們來到這裡,才是順天而行!”

“……”

長髓彥,東征,天照大神的庇護……

從這些熟悉的字眼裡,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夢,似乎來自千年前……

這是第一代神武天皇與當地豪族長髓彥的戰争……

……

他第一次見到那位姬君時,他所直屬的将領帶他去見國主,說他在戰場上立下了赫赫戰功,要引薦他當副将。

他不太想去,僅管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立功升官的好機會,他的将領也明裡暗裡提醒他這是他給他的提拔機會。

“若是沒有我,沒有國主,你還是在到處流浪的野小子,在現在這種時代,随時死了也不足為奇,哪裡揚名的機會,現在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大家都叫你什麼——哦……叫你什麼來着……”

将領露出尴尬但是又毫無反省之意的困惑。

“焰鬼。”他淡淡補上。

“哦!對——焰鬼!”大人拍了下手,目光落在他一襲枯燥雜亂的黑發上,眼神中浮現出一種淡淡的稀奇和古怪,怪笑起來:“這名字可真适合你,以後就叫這個吧,又好記,總比喂喂喂的強。”

這頂多隻能算個外号,還是不算多好的外号,有種排外的感覺,就像他們會叫那些海上遇難來到這片土地的異邦人為“異鬼”一樣。

但是他不是很在乎。

因為他确實沒有名字,也确實不是這片土地土生土長的人。

他是個沒有名字的人類。

每到一個地方,都有相應的名字。

他從小是從一條跨海而來的船上被撿到的,那條船上的人都遇了海難,隻有他一個人活下來,他的發色天生與這片土地的人不一樣,常常遭人異樣排斥的目光,就算用樹枝染成合群的黑色,最終也總是一個人在這片亂世中跌跌撞撞活下來。

正值群魔亂舞的時代,從幾千年前起,這片大地上就是人鬼共生。

孱弱的人類本來不敵暴虐的妖鬼,但是,據說,在高天之神的幫助下,從神明那裡習得驅鬼之術的人類登上曆史舞台,人類漸漸地擁有了與妖魔對抗的力量,如今,在這片土地上,人類已呈壓倒性的優勢殲滅了衆多的鬼族,外患不足為懼後,人類内部便開始确立更加森明的秩序。

現在,各地開始聚集民衆,召募能人之士,為争奪領土、建立政權發起戰争。

而他隻是這個時代裡一個為了本能活下去而加入其中一個國主政權的人類罷了。

這樣的他在戰場上不斷地揮刀,隻為求得一口飯吃和一方庇護,從沒想過有天将領會帶着他去見國主。

也是這一天,他第一次見到了國主的姐姐。

身形纖細的少女,大約十五的年紀,黑發黑眼,一襲白衣紅裙,立在樓閣之上,低頭朝他笑道:“閣下迷路了嗎?”

“不是……”嘴上下意識這樣答,他迅速低下頭去,他隻是不喜歡呆在狹窄的屋裡,特地出來透氣的。

那時,他的右臉因受傷的眼睛而纏着厚重的繃帶,看上去狼狽不堪,但是樓閣上的姬君卻幹淨明快得像一場來自冬雪裡的梅花,他下意識避開了對方的目光,卻聽得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他聽聞過國主的姐姐身體不好,常年居于人後,這些年幾乎不曾露面。

但初見她,她的外表年輕得過分,與想象中病怏怏的樣子完全不同。

她還對他笑道:“呀,覺得屋裡太悶了,所以出來透口氣,閣下也是這樣嗎?”

“呃、嗯。”他敷衍地應了聲,已經想要離開了,對方卻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道: “初次見面,該如何稱呼閣下?”

他瞬間有些不知所措,幹巴巴的,最終才說:“大家都叫我焰鬼。”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她說。

“聽上去就像妖怪一樣,是嗎?”

他低着頭問。

她停頓了一下,才說:“抱歉,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稱呼的話,那你便換一個吧。”

“換不了,大家都這樣叫我。”他說。

名字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東西,他也不在乎好不好聽。

但耳邊卻傳來了她輕盈而柔軟的笑聲:“明明同樣是人類,卻被這樣叫,人類有時候真是太過殘忍。”

對此,他動了動嘴角,終于擡起頭想說些什麼,但是,有一陣屬于少女的聲音傳來:“姐姐!”

他知道,那是國主的妹妹。

對國主來說,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都是相當重要的存在,所以,當其中一位提出想要自己擔任她們的護衛時,國主也答應了。

将領還調侃他哪位姬君怕是看上他了。

“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聽說你的骁勇後也不是沒可能傾慕。”将領說:“不過姬君生得萬分貌美,又有這樣的地位,求娶她的人不盡其數,你這種底下打混的怕是很難。”

他知道,将領這是在提醒他抓住機會。

當天夜裡,他執刀端坐在外面的廊上,裡頭的燭光映出來,屬于少女側坐的纖細身形映在門紙上。

裡邊傳來之前聽過的聲音:“讓您來到我身邊守衛,緻使您無法在戰場上大展身手,您可會怨我?”

“不敢,這是在下的職責。”他說。

她沒有再說噓寒問暖的話,而是繼續笑道:“我那弟弟未來想将這片土地交到佑蘭丸手裡,為了早點讓他能獨當一面,他也是時候該開始學習劍術了,所以我向他舉薦了你,他也同意了。”

他一愣,當即推脫道:“在下隻是一介莽夫,怎能當少主的老師呢?”

佑蘭丸是國主的兒子,如今才八歲有餘。

若能當少主的劍術老師,定是榮耀的,但是他不愛這些。

她卻笑道:“您劍術強,是很好的人選,你的眼睛受傷了,也能趁此機會好好養傷,不是嗎?”

聞言,他一愣。

伴随着這樣的話,身後的門被輕輕打開,有好聞的幽香飄出來。

他下意識擡頭,然後呆愣,火燭在他面上搖曳。

外表相當年輕的女人手中拿着油燈,朝他彎了彎眼睛笑道:“隻是以我護衛的身份指點他一二罷了,放輕松點吧。”

言畢,對方徑直越過他,往廊後走去。

“等一下……”他下意識輕輕抓住了少女的振擺,然後在意識到失禮後倏然一僵。

她停下腳步,側身,安靜地垂首。

他低頭,不敢看向她,那隻伸出去的手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繼續動作。

但她沒有問他什麼事,而是輕聲道:“說起來,你就沒有想過給自己取個更好的名字嗎?”

他一愣,慢半拍道:“……沒有想過。”

名字是最短的咒。

但他沒有名字。

這是否能說明他生來就擺脫了六道輪回。

雖然他也不信佛。

對此,他聽到晚風突然送來了她的聲音:“饒速日命。”

就此,一絲困惑從眼中閃過,他終于擡起頭去。

隻見眼簾中,搖曳的燭火照亮那張昳麗的臉,奇怪的是,并不覺得暖和,也好像沒有一絲生氣,她的神情冷淡,沒有半分血色,像寺廟裡白瓷捏造的人偶:“這是我為你取的名字,若是不嫌棄,就請讓我這樣稱呼閣下吧。”

他一愣,僵硬地放開了手,應了一聲:“是。”

“你也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她說。

“屬下不敢……”

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她沒有看向他,而是望着天上的月亮,輕聲笑道:“叫我「勢夜」吧,這是一位神明為我取的名字。”

“不過,你也可以叫我明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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