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色的寶石在混沌的水中折射出光芒,路威賢瞥見了巨蟒探出水面的眼。
巨蟒撕扯肉團的動作一頓,聞天客不帶任何感情地看向它,随後将視線移向了自己被路威賢握着的手,左眼中翻湧的殺意漸漸平息了下來。
巨蟒擺動起粗壯的尾巴扯着肉團鑽進了水中。
聞天客緩緩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外套,水面的最後一圈漣漪消散,一切又歸于了平靜。
路威賢推開擋在自己身前聞天客朝着湖畔走去,一層薄霧籠罩住水面遮擋了他的視線。
“阿霧——”路威賢對着水面呼喚着實驗體的名字。
沒有任何回應。
聞天客從後走近路威賢,伴随着二人的靠近,光罩自動縮小了範圍,明亮的白光減弱,世界在迷離的色彩中變得黯淡。聞天客将外套再次搭到路威賢身上:“它不想讓你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樣。”
路威賢應聲回過頭。在黑霧中那次也是,阿霧因為身上沾了血污遲遲不願顯露真身。
實驗體的性格随着時間的流逝越發鮮明起來,喜歡的、 在意的、想要守護的……這些東西對阿霧而言都不再是無法理解的名詞概念。
路威賢清楚這些變化在一定程度上皆是由他親手造成,對方依舊殘暴、與衆不同,但或許他還可以教給對方克制。
路威賢感覺自己的鹿角更重了幾分。
“你不需要為任何事負責,”可怖的左眼在鏡片背後輕輕阖上,聞天客本想為路威賢搭上外套就撤開身子,然而青年沉重的眼神卻讓他無法忽略,他不自覺放輕了聲音,“沒有什麼是你非要做的。”
他的眼眶裡傳來陣陣灼痛。
路威賢慢一拍地将目光從湖面移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對方這句話已經近乎溺愛,他不禁反問道:“如果我隻在乎自身安危,你還會幫我嗎?”
聞天客沒有任何猶豫:“會。”
“你的出現真的隻是為了讓我活下去?”
“……”
“我想你幸福地活下去。”
路威賢怔了怔,然後輕笑一聲:“那你好貪心。”他這回決定不拒絕聞天客遞來的外套了。
“你看到的神秘生物多半已經變成了肉團,”聞天客壓下眼中的灼燒感,用外套将路威賢裹得更緊了一些,“不久之後實驗體應該就會來找我們。”
突然之間,路威賢感受到為自己整理外套的那雙手抖了一下,他這回明顯察覺到不對勁,沖着聞天客歪了一下腦袋,以示無聲的詢問。
在路威賢的注視下,聞天客良久沒有收回手。
皮膚仿佛正被烈火灼燒,然而這都算不得什麼,讓聞天客出神的是另一件事:那火原來還在他心中燒出了一隻眼睛。
那隻眼緊閉着度過了數不清的歲月,一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它才開始審視聞天客心底不能為言語所道的欲望。
他不想放開路威賢。
青年的眼神不會長久地停留在他身上,對方的雙目終會重新定格于遠方。可僅僅這樣就已足夠,對方綿長平穩的呼吸就像是一條細線,輕而易舉地牽住了聞天客扭曲飄搖靈魂。
越靠近對方,他越痛苦;越靠近對方,他越幸福。
不僅僅是眼睛,就連後背也逐漸變得滾熱,聞天客終于無法自抑地皺起了眉。
現在掏出止痛劑會不會吓到他?聞天客下意識想要将手伸進口袋,然而在最後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
青年卻在這時抓住他的手腕:“藥在哪裡?”
聞天客的身體狀況不對勁,路威賢幾乎是立刻确認了這一點。
周圍散發出光芒的植物倒映在他的眼瞳裡,恰似漆黑夜空中的零星花火。路威賢将手摸上聞天客的口袋:“在這,對嗎?”
他向下按了按,果然感受到了類似針管一樣的物品。
聞天客清楚路威賢的脾氣,不得不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止痛劑,成倍加劇的疼痛讓他生出蜷縮起身子的沖動。
一抹紅爬上路威賢的臉頰,他搖搖頭壓下身體的異樣感,扶着聞天客坐至不遠處的樹下。短短幾秒痛感再次翻倍,聞天客不禁閉上雙眼,胸膛不規律地起伏着。
路威賢伸出手摸向男人的後頸,剛觸及到那近灰的黑發聞天客就縮了一下身子。
“抱歉,我沒想到自己會……”
“沒關系。”路威賢垂眼撩起聞天客的發尾,然後輕輕拉下了對方的領子。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解決問題。
布料之下的肌膚并非如路威賢所想那般蒼白,恰恰相反,一叢詭豔的紅竹被紋在了上邊。路威賢愣了一下,他細細看向聞天客的頸側,在繁複的花紋裡想要找準紮針的位置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