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爺子神情有一瞬恍惚,思緒仿佛回到許多年以前,半晌他才歎息道:“總之,郁薄衍很惡心這種事,不要說跟你做,就是看到都會産生嚴重反應。”
……
符燦接到的是解元暢的電話。
解元暢的聲音很不對,說話斷斷續續,時不時還咳幾聲,跟要死了一樣。但除此之外還能聽到呼呼的風聲,他應該是在外面。
“病了就去治,别來找我。”符燦當時是這麼回他的。
“咳咳……呵……”解元暢又是咳又是笑,像個神經病,“看病?等等再說吧,小燦,跟我說會兒話吧。”
符燦心裡湧上一股怪異,他語氣還是很不耐煩,但沒挂電話,“你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咳咳……”解元暢又咳了兩聲,間歇還傳來吃痛的悶哼。
“你到底在搞什麼?”
“沒事,不小心撞了下,”解元暢說,“最近在做什麼?好像很久沒跟你說過話了。”
久嗎?
符燦沒有說話。一個多禮拜前他們才在林石賽道見過,後來是解元暢把他送到了學校。
“還是以前好啊,以前你就喜歡獨來獨往,但圍在你身邊的人還是很多,我應該算是最了解你,最被你接納的一個。”解元暢說着輕笑了一下,笑到一半突然“嘶”了一聲。
那是因為不注意拉扯到傷口發出的吃痛聲,符燦很有經驗,“你受傷了?被人打了?”
回應他的隻有解元暢的沉默和風聲。
符燦:“誰做的?”
解元暢還是沉默。
這一瞬間符燦忽然有一個突兀又荒謬的猜測,做這件事的是姚彭越。
在他們的沉默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了過來,“我去,你怎麼躺在這?卧槽,要要要幫你報警送醫院嗎?”
手機那邊,解元暢說了幾句打發男人,男人大概怕惹事,沒管太多離開了。
符燦一面往外走,一面問道:“在哪?”
解元暢:“不用,我躺會兒就好。”
符燦:“我問你在哪?”
解元暢說了地址。
管明雁一直跟在符燦身邊,符燦一走她也跟着走了,一出來她便問道:“要不要車啊,我去開車過來。”
“放心,為了開車我是特意沒喝酒。”管明雁補充。
沒再多說,兩人上了車往解元暢給的地址趕去。解元暢傷成什麼樣他不清楚,但他還做不到讓他躺在那裡不管不問。
而且他有種詭異的直覺,這事和他脫不了幹系。
解元暢給的地址快到郊區了,那裡有一片草坪,解元暢就躺到那快草坪上,符燦和管明雁費了一點時間才将人找到。
“哇,下手這麼狠?”管明雁看到解元暢就驚呼了,還特意繞着他轉了兩圈。
解元暢無奈扯扯嘴角,最後把目光定在符燦臉上。
符燦從見到解元暢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不怪管明雁大驚小怪,解元暢看着是挺慘的。眼睛腫了一隻,臉上青青紫紫的一塊,嘴角破了,流着血。他穿着風衣,裡面是件黑色T恤,符燦掀起他的衣服下擺,腰上也是青紫的痕迹。
“哇。”管明雁又喊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解元暢的傷還是因為他的腹肌。
“别這樣小燦,你知道我對你……”
解元暢的話沒說完,符燦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擰起眉頭,粗魯地把掀起的衣服往下一扯蓋回去,“你能不能閉嘴?開這種玩笑對你來說就這麼有意思?”
“開玩笑?”解元暢輕聲呢喃了一句,“也算是玩笑吧。”
沒有真心說過的話,不算玩笑算什麼呢。
氛圍沉默下來,沒有人說話,管明雁看看地上躺着的,看看符燦,清清喉嚨打破沉寂道:“喂,你們這是什麼發展啊?現在是要報警還是送醫院搶救一下?郊區很冷的。”
“不用搶救。”符燦冷聲說。
救是要救,搶就完全沒必要。解元暢的傷看着嚴重,實際都是皮肉傷,這是符經驗之談。但解元暢一直這麼躺着,一副起不來的樣子又讓符燦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結果。
“你起不來?”他問了句。
解元暢:“沒,有點累。”
符燦視線落在解元暢蒼白幹裂的唇上,神情多了幾許凝重。他蹲下來,用手心探了下解元暢額頭的溫度,“很燙,發燒了。”
管明雁也嚴肅了些,摸過解元暢的額頭後得出同樣的結論,“嗯,高燒。”
符燦:“你去開車,我背他過去。”
管明雁:“好。”
解元暢還在說話,語氣刻意輕松,“沒什麼,這兩天沒來就有點感冒。”
符燦沒興趣知道他是感冒發燒還是因為傷口發燒,不管什麼原因,他現在要做的都是送他去醫院。
符燦拉着他的胳膊将人背到背上,“不報警嗎?”
解元暢說:“沒必要,這裡沒監控,就算抓到了人……也就那樣。”
符燦幾乎可以确定了,“動手的人是姚彭越。”
解元暢:“嗯。”
符燦:“為什麼?你們不是一夥的麼?”
解元暢笑了幾聲,聽上去有點諷刺,“一夥啊,不是說了嗎?像是這種半路加入的牆頭草在他們眼裡可不算一夥。”
或者說他們這群人誰和誰的關系都不是緊密得牢不可破,他是最外圍的一個,是他在巴結辛嘉渺,而辛嘉渺在巴結姚彭越,如果需要他做出一點犧牲讨好姚彭越,他們誰都不會有意見。
“為什麼?”符燦又問了一遍前面被解元暢忽略的問題。
解元暢又開始沉默,符燦也冷臉沉默,不管解元暢把話題拐到哪裡他都一聲不吭,解元暢隻能說道:“因為你跟郁薄衍在一起了,因為賭約到期我沒有追到你,因為他在你身上沒有一件事順心順意,他需要出氣。”
果然跟他有關系,随着解元暢的話,姚彭越的形象在他腦海越發清晰,瘋狂、暴力、毫無耐性。
解元暢還在逼逼:“你真的跟郁薄衍在一起了?”
沉默。
解元暢:“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符燦暴躁道:“你特麼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因為賭約才有了什麼狗屁追求?耍人很好玩?”
解元暢就像沒聽到他的話,咳了兩聲繼續虛弱道:“也是,他當然不一樣,誰能比得上郁薄衍呢。”
符燦額角青筋直跳,他背着解元暢到了車旁,管明雁已經把後座的車門打開,他将人放上去,沒輕沒重,解元暢沒忍住“哼哼”兩聲。符燦不管他,既然還有那麼多力氣說廢話,說明也沒那麼嚴重,他坐副駕駛去了。
“行了吧,我啟動了?”管明雁說。
解元暢:“嗯,謝謝。”
管明雁開車,符燦沒說話,拿出手機一看,消息很多,全是一些久不聯系的人問他和郁薄衍的事,還有一些垃圾營銷短信,除此之外很幹淨。
到了醫院,符燦和管明雁陪解元暢做完了檢查,沒什麼太大問題,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内髒,就是燒得有點高,需要挂水。
時間已經很晚,管明雁和解元暢不熟,又是去接人,又是幫着挂号取單,不可能再留下來照顧人。符燦也不想幹,他和解元暢已經很難心平氣和共處一室。
解元暢挂上水後就睡着了,符燦和管明雁給他找了個護工過來。站在醫院門口,吹着夜裡的涼風都覺輕松不好。
符燦:“謝了,請你吃飯。”
管明雁撩撩頭發擺手道:“小意思啦,要不是你,我可能還在宴會和管老頭吵架,出來兜風可比那裡有意思多了。”
她甩了甩車鑰匙,“燦哥,送你回去?”
符燦拒絕:“不用,我自己回。”
管明雁:“雖然我喜歡叫你燦哥,但你也算弟弟啦,不用跟姐姐客氣。”
符燦也不是客氣,他就是不想别人送他到郁薄衍樓下。他可以騙解元暢停在校門口,但不會對管明雁那樣說。
符燦抿了下唇,還是說:“我打車。”
“好吧。”管明雁看出這弟弟是個倔脾氣,沒有再勸。
符燦回到公寓就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郁薄衍,他隻是在那裡坐着,就像特意在等他。
符燦手指微微攥緊,頓了一秒走到郁薄衍面前,在看清郁薄衍模樣的時候,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沙發上的男人臉色蒼白俊美,氣息冰冷沉默,他還穿着去宴會那套西裝,然而不同的是,此刻那套西裝的袖子和馬甲上都沾着奶油。
他微垂着頭,始終沒有看他,給人的感覺強大又脆弱,很矛盾,事實卻就是這樣。
符燦:“你、你怎麼了?”
郁薄衍擡起頭,冰冷迫人的目光看過來,讓人下意識想避讓。符燦沒有讓,這也讓他更清楚看到了男人臉上的蒼白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