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淩風澈聽他語氣平淡地說着這些往事，慢慢睜開眼認真地看向他，雲未行嘴角挂着一抹苦澀的淺笑，好似在講旁人的故事，“後來有個風雪夜，那雪大到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們兩人背着重病的同伴走了一夜，勉強找到一處破廟躲避風雪，白天為了能治好同伴，我跟另一個人四處乞讨，買了一點藥材，本想煎了給同伴服下，可結果因為風雪太大，藥材在我們單薄的衣服裡早就被泡濕，失了藥性了。更可笑的是，後來有人告訴我們，那些藥材根本是藥鋪掌櫃坑我們的，拿了些曬幹的藥渣糊弄我們，可那時我們不知道，隻恨老天不公，存心要我們三人性命，心灰意冷之下，我們三個便有了輕生的念頭，找了棵歪脖子樹，又在樹下挖了三個坑，預備着吊死在樹上，等過路的人發現了我們的屍首後，也好幫忙收拾。”

雲未行目光悠遠，似乎也有些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淩風澈擔心會因此勾起他不好的記憶，想要出聲打斷，結果卻被雲未行一個笑眼安撫了下去，他道：“當時隻覺走投無路了，索性一死了之，也算是解脫了，誰知就這般碰巧遇上了雲遊經過的我師父，他本是不願搭救的，可看我們三個孩子又實在于心不忍，便出了手，後來又經過了一些事，他便收了我們三人為徒，又治好了我們三個人身上的傷病，我們這才得以活到今日。”

說着他看向淩風澈，見他若有所思的迷茫樣子，笑道：“我說這個故事就是想說，這世上就沒有走投無路這種事兒，多半都是人啊，他自己将事情想絕了，覺得無路可走了，若是當時我師父沒出現，我們便是沿街賣藝，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坑蒙拐騙，那也是能活下來的，隻不過在那時我們一則實在是困厄無助，二則也不願做出違背父母教導的無德之事，才因此覺得無路可走。現如今的情況其實也跟我當年差不多，隻是這案子線索還并未全斷，你要想繼續查下去也是能找到突破口的，何必将路想窄了，徒增煩惱呢？”

淩風澈聞言一愣，再看一臉笑得雲淡風輕的雲未行，頓時有些羞愧，啟唇一笑，“倒是受教了，似你這般灑脫不羁的人說出這番話，想來當年苦難遠勝你所說的樣子，你們連這般的困苦都經受了下來，屬實不易。細細想來，确實是我偏狹了，受了一點挫折，便覺人世艱難，坎坷不過，實在是有些矯情了。你說的沒錯！眼下線索還不算全斷了，火藥要查，跟魏醫女有關的人也要查！”

雲未行唉了一聲，肯定道：“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我認識的天下第一捕頭，淩風澈淩大人啊！就該一鼓作氣，一查到底！誓要把真兇捉拿歸案！”

二人說笑了片刻，終于回到京畿司衙門，許久不曾到衙門當值，裡面倒是一點不亂，衆人依舊為着查案東奔西跑，見到淩風澈歸來，衆人皆露出驚喜高興的神态，紛紛上前詢問傷勢。

路過的玉井見到了也趕忙上前，略有些責備道：“統領傷勢還未大好，怎的跑來衙門？應該快快回去休息才是！”

見她擔憂，淩風澈一反常态，溫和道：“無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來前也詢問過大夫，隻要不動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已許久不曾上值，爆炸案也得好好調查了結，不能再拖了。”

玉井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吩咐左右的捕快趕緊上去扶着他，一面道：“衙門的事兒統領放心好了，劉大人雖然平日裡不着調，時常不管事，可這回您出了這麼大的事，劉大人受徹底生氣了，多次上書陛下，嚴查京都所有火藥貿易往來商戶，還奏請封鎖了所有火藥的生産買賣，陛下也都準了，另外劉大人還下令全城戒嚴，誓要将拿害你之人搜查出來，以正視聽。”

旁邊兩個扶着淩風澈的小捕快也跟着附和道：“是的是的，咱們還從來沒見過劉大人那般怒氣沖天的模樣，嚴肅下令的樣子簡直跟平日裡判若兩人，這幾日大家夥在衙門裡走動都不敢大出氣，就怕惹惱了劉大人呢。”

雲未行在一旁聽了，笑道：“平日裡見劉大人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懶散散的，倒是沒想到竟是個護犢子的上司。淩大人，好福氣啊！”

他這話擺明了是在揶揄淩風澈，淩風澈也不惱，隻是低聲道：“劉大人向來做事都是胸有城府的，隻是不欲顯露于人前，往日不作為隻是不想搶了下屬的工作，放權于吾等也是為了曆練我們，更是對吾等的信任，此番是我大意了，才導緻這般結果，連累劉大人還要為我操心，實在慚愧。”

衆人見他有些喪氣的樣子，連忙想要出聲安慰，結果卻聽前面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你小子還知道連累我了啊？那就不該自作主張跑到刑部大牢裡去抓人！還敢單槍匹馬的去，我看你是活膩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