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醒醒。”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林不凡緩緩睜開眼,看到了光怪陸離的景象。
他和步繁被縛在琴弦織就的密網中,每一次掙紮都會發出悅耳的弦聲,就像兩隻被困在蛛網中的昆蟲。
“還活着。” 他神色恹恹,微微側頭對着步繁說道。
步繁不置可否,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們穿着病号服,躺在一張冷冰冰的病床上,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窗外雨聲淅瀝。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到林不凡面前,這個人他熟悉,是在山頂上賣唱的女吉他手。
“不應該醒來的。” 她低聲呢喃,指尖輕輕撥動他脖子處的弦絲,清脆的音符在空氣中回響。
脖子被突然勒緊,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的雙手本能向上抓。牽一發動全身,身上的弦絲被帶動着緊繃起來,束縛兩人的網開始收縮。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深不可見的湖底......
“别...咳咳...别動!”步繁被勒得喘不上氣,連忙制止了不斷掙紮的林不凡。兩人一動不動,仿佛在玩我是木頭人,但這不是遊戲,他們身上的弦絲已經繃到極緻。
女人毫不在意,她再次伸出手。這時,林不凡聽到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有人進來了。
“嘿,我就知道你們已經醒了。”
這聲音異常熟悉,他就是被對方叫醒的,但不止如此......當時他沒反應過來,現在才突然意識到,這就是那個長得像木偶的朋友!
女人迅速收回手,纏繞在他們身上的弦絲消失了。
兩人得以解脫,起身站到了朋友面前。林不凡匆匆一瞥,病号服果然變成了沖鋒衣。
女人沒有回答朋友,朋友的目光在三人間來回遊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我的另一半,是一位很棒的吉他手哦。”
他點頭,回道:“嗯,我在山頂有幸聽到了她的演奏。”
“山頂?她彈的那首《情書》嗎?” 朋友眼睛一亮,準确地說,他的兩顆眼球真的像個燈泡一樣開始發光。
他的雙臂上下揮舞,聲音顫抖,像是壓抑着什麼,“每到雨天我就會想起這首歌,它的旋律像是被雨水洗滌過,很清晰...又很深刻...總是讓我想起過去!”
林不凡和步繁對視一眼,輕聲問道:“什麼過去?”
朋友的眼神變得溫柔而遙遠,雨點敲打着窗,伴随他沉浸在回憶中。
“去年的雨天,我在路上偶遇了一個女孩,她被淋成了落湯雞,可憐兮兮的。作為一名紳士,我把自己的傘給了她,留下了電話号碼。”
朋友輕咳一聲,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我,我對她一見鐘情了。她把傘還了回來,但是我們心照不宣,一直保持着聯系。”
故事的發展是甜蜜的,朋友繼續說道:“之後的雨天裡,我們共撐一把傘,我第一次希望雨一直下,千萬不要停。後來...後來我寫了封情書,她答應了我的告白。我們在一起了!
《情書》是她寫的,就是為了紀念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昨天,她就給我彈了這一首歌。”
朋友情緒激動,叽叽喳喳地說着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女人卻突然打斷了他,平靜而冷酷地宣布道:“這首歌的原作者,已經去世多年了。”
美好的假象被生生撕裂!
朋友的臉變得蒼白如紙,他愣在原地,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淚水決堤而出,順着他異常飽滿的臉頰滑落。
林不凡沉默地看着他,心想:失魂落魄的朋友看起來和僵硬木偶更像了。
他的聲音顫抖着,幾乎無法成句:“死了....溺水...搶救...她死了...”
淚水從朋友的眼中流出,卻不再滴落到地上,而是開始在他的身體表面彙聚。他的哭泣聲也漸漸微弱,最終化為無聲的嗚咽。
他的身體越來越模糊,像被雨水沖刷,慢慢失去了原有的輪廓。最終,他整個人化為了一灘水,靜靜地躺在地上,然後慢慢地蒸發,飄散在空氣中......
朋友消失後,林不凡和步繁還沒來得及表達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水消失的驚訝,周圍的環境開始變異。
他們之前經曆的熟悉場景交織着出現,就好像世界穿模了一樣。
客廳的電視機出現在半空,播放着卧室的景象,辦公室的桌椅錯位重疊,湖泊像一道水晶簾幕懸挂天邊,魚兒在天花闆上遊動,吊燈像水母一樣漂浮着。
步繁一腳踢開蛇一樣蜿蜒地爬向自己的鋼筆,皺着眉開口:“還記得我們剛進入副本時候的任務是什麼嗎?” 沒有等林不凡回答,他直接說出了答案:“存活至結束。”
究竟是存活至什麼結束?
林不凡環視着扭曲的世界,笃定地說道:“朋友的夢。”
在副本的迷霧裡,最顯眼的線索往往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那就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那件沖鋒衣,代表着他自己,是旁觀者的視角,而其他的衣服,都不是他。
起初的睡衣,還有校服,都在暗示他所扮演的角色是朋友。因此,盡管他和步繁是兩個人,他們出現時總是貼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