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翟曜在他面前而非電話裡,估計早已被捂嘴消音了。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
“……在哪兒呢?”
許嘉星能感覺到聲音的溫度,卻沒有氣息的輕滾,眼神無意識地瞟過窗外,隻能看到模糊的霓虹柔光。
這層霧可以留下很清晰的字。
“……在家。”
對方十分肯定地回他:
“騙人。”
許嘉星忽然意識到什麼,眼神清明些許,說:“堵車呢。”
“我知道。”他心情似乎還不錯,繼續說着,“繼續往前開,過兩個紅綠燈左拐,那條路人少。直行兩公裡,看到紅綠燈時右拐……”他說得慢,把每一個拐點都點了出來,洋洋灑灑近二十公裡。
許嘉星看着電話通訊時間,1分21秒。
這條路好像很長。
許嘉星看了眼車頂,微微勾唇,似乎被記憶中聖誕的熱鬧氣氛渲染了。孩子們唱歌的聲音也不那麼煩人。
“那不是回家的路。”
“是回家的路。”
翟曜理直氣壯地睜眼說瞎話。
“去吧,左拐之後五十米,我在第二個紅綠燈那裡。你說我指的路是錯的,那你指給我,怎麼樣?”
“嗯。”
他在想,陳叔聽不聽得見。
還沒有給許赴知打過預防針呢。許嘉星有點擔心他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暈過去。
要考慮的變量太多了,縱使是許嘉星,也無法憑借腦神經直接算出答案。
他需要稿紙和筆,即媒介去求他的答案。
“……在做題前,首先要學會判斷大方向。”那天他莫名喝了一口齁死人的奶茶,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因為傾羽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而許赴知和她的各種習慣相似度起碼90%以上,類似于多油多脂的食物,也是他沒接觸過的。
昏黑的光線下,他看見多好翹起來的睫毛,錯雜着,卻不亂,是功力深厚的老畫家随意卻凝練的成功之筆。
許嘉星一點一點地想起,原來自己的高中時代,并不隻有題目,方法,答案。
有好多的人。
趙勝曾跟他談到的許多個名字,終于有了幾個模糊卻有顔色的影,雖然隻比馬賽克好一點,但大概能猜出這些影的發型和面部動作。
不過越是回想越是想不起來,所幸他對這些,并不太感興趣。
不過,年輕幾歲的翟曜,好像确有不同。
當有關他的記憶浮出來時,會自動添加曝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不知哪兒擁來。
他嗅了嗅,是倫敦鮮少見到的,陽光的味道。
2月14日,晚上8:05
翟曜躲開了許嘉星擁抱的動作。
許嘉星也不動了,鞋尖挨得極近,他稍一動———就可以給一個看起來嶄新無痕的鞋頭一點教訓。
“冷。”他低眉順眼,知道自己做錯了一般。
許嘉星冷眼看他。
“等了多久?”
“不久。”翟曜打開副駕車門,手為他的擋着,怕他撞到車頂。
翟曜紮好安全帶,也不急着啟動車子。
“你過來。”許嘉星沒系安全帶。
翟曜就解了自己的安全帶,彎腰靠近———
然後被整個環抱。
他能聽見許嘉星的呼吸聲,心跳聲,脈搏離他異常的近,好像他擁有這個人的裡裡外外,還有他的愛。
他說:
“抱就不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