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涉谷】
——野火舔舐着高樓,萬鬼自列車傾巢而出。
這尚未降臨的地獄圖景,卻在此刻,如同暮鼓晨鐘般在她意識深處轟然作響。
她聽見了,來自遙遠彼方的呼喊。
少女循聲望去。蓦然回首,映入眼簾的,是涉谷之光大廈璀璨而喧鬧的霓虹。
“小精靈,掉隊很危險哦。”心思細膩的硝子比兩位同期更先注意到精靈月見的反常。
“來了來了!”
“你怎麼回事啊?”五條悟原本想對急忙趕上來的精靈月見一番數落,但考慮到精靈的某種未知特殊能力,于是一改初衷問道,“……你剛才感應到什麼了嗎?”
“我說不上來。”精靈月見如實說,“是一些沒有根據的想法,但是我身處在這裡,好像離谷川月見很近很近。”
事實上,這裡沒有她的咒力殘穢,隻有她在日記裡記叙了她進行最後一次回溯的地方。
涉谷——
“……可能是這個地方與谷川關系密切吧,一來這裡我就會想到她。”
“或許是冥冥指引的暗示。”夏油傑理解了一下,“畢竟對谷川小姐,這裡是……”
“要走咯——”硝子瞥了眼腕表,“現在出發,把遲到控制在十分鐘内的話,或許還能逃過輔助監督的考勤記錄,保住今天的工資。”
“都這麼晚了嗎?”
“早知道是這樣,剛才中途救助的那幾個咒術師應該負責你們所有的損失吧。”
“哈哈,小精靈太強人所難啦。”
“為什麼呢?”
“我的部分還好,”硝子調侃,“但是特級咒術師的薪資有點困難。”
“沒有那麼誇張。”夏油傑溫和地補充道。
“可是對方明顯是學生的年紀嘛。”
……
四人沿着街道前行,唯有五條悟沉默着,似乎遊離在話題之外。直到走出相當一段距離,即将完全離開那片區域時,他才在最後一步前,回頭深深望了一眼那座光芒流轉的大廈。
谷川月見……
***
目的地是一處被遺忘的舊廠區腹地,空氣是黏稠的。
“五條先生,夏油先生……就是這裡了。”輔助監督伊地知那張本就缺乏血色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像剛從冷凍櫃裡拖出來。“初步勘驗,現場沒有發現殘穢。”
沒有殘穢,在堆積了如此多死亡的現場,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類似的案件,在過去一周發生了兩起。”
他們推開那扇鏽蝕得幾乎與牆體融為一體的沉重鐵門,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糊惡臭混合着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
門後,是地獄。
一個巨大、粗糙的水泥平台突兀地占據着廢棄廠房中央的空地,形成簡陋而邪惡的祭壇。祭壇之上,景象令人窒息。
——焦黑扭曲的人體。
不是随意丢棄,而是被某種令人發指的“秩序感”精心擺放、捆綁。他們如同被過度烘烤後蜷縮的柴薪,肢體以非人的角度反折、交疊,層層堆壘,構成一個龐大、詭異、充滿原始恐怖意味的圓。
大多數頭顱低垂,空洞的眼窩和因高溫撕裂、炭化而永久凝固在無聲尖叫狀态的口腔,共同指向祭壇的中心。
那裡空空如也,隻有一片深褐近黑、被反複浸透又幹涸的土地。
2012末日預言的瘋狂發酵,早已化作龐大而真實的詛咒溫床,源源不斷地滋生着扭曲的惡意。
空氣中彌漫着最原始的血腥、皮肉焦糊的惡臭、以及死亡本身絕望的氣息……濃烈得足以讓任何普通人的理智瞬間崩潰。
“像是獻祭。”夏油傑審視着現場,沉聲判斷,“末日預言甚嚣塵上,可能是人類自己獻給那個所謂‘末日’的活祭。以前也處理過類似的事件。”
這個觀點放在此刻,隐隐透着一絲古怪……
人類自身的獻祭……他為何會如此自然地聯想到這點?
精靈月見下意識地瞥了夏油一眼,但對方的神色平靜如常,并無異樣。
“的确像是某種儀式。”五條悟的聲音響起,墨鏡後的六眼掃過狼藉的現場,“動機不明。這裡幹淨得過分,沒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以前聽說過一個傳聞,”确認再無生還可能,意味着自己此行任務已結束的硝子随口道,“有人花天價買下了一件罕見的咒物,據說能當咒力增幅器用。但那東西靠吸取生命力運作……最後死了不少人。”
“類似的事例在曆史中并不罕見嘛,”精靈月見難得有機會展示她相對廣博的學識,“自古以來,普通人便是獻祭邪物的犧牲品。若遇上力量強大的邪物,需要多次舉行龐大儀式來完成獻祭,也并非不可能。但是……”
“如果是那樣,這裡不可能不留下殘穢。”五條悟直接否定了她們的推測,“但我也不認為這是警察能介入的普通刑事案件。”
“總而言之,先往詛咒師的方向調查看看吧。”夏油傑擡眼,目光投向天空。
此時,夕陽已沉,暮色四合,星辰悄然閃爍。
此刻,一輪清冷的月亮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