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建築瞬間被撕裂。轉眼間磚石崩裂,塵土飛揚,巨大的聲響震撼着四周的空氣。
壓倒性的力量,自然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
哪怕他擁有世間罕見的超強身體,也抵不過全然超規格的人形武器。
直到戰鬥結束後,五條悟都保持着異樣的狀态。
他對殺死的人,對救下的人,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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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3歲的五條悟時期)
【2012年4月18日,迎接日出的沖繩海灘】
清晨的海風裡卷着一股海水味,輕輕拂過沖繩的海岸線。
天空尚未完全亮起,東方的天際線開始泛起暗淡的橘紅色。
五條悟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棕色褲子,看起來并沒有刻意的搭配與柔順的白發相得益彰,自然的光暈襯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格外好看。
走在他身邊的月見換了一件輕盈的淡藍色連衣裙,她的臉上升騰起後知後覺的紅暈,海風似乎有意遮掩少女的羞澀,拂起的發縷恰到好處地擋住她發燙的臉頰。
是她提議來看日出的。
左不過是因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怎麼也無法忘卻兩人難以啟齒的親密姿勢。
如果沒有那層術式的阻礙,那種程度的身體接觸肯定會碰到她穿着暴露的胸前……
所以宮野前輩為什麼要在滿衣櫥裡翻箱倒櫃,無視睡衣的存在,偏偏給她換上了小吊帶裙啊……
海浪輕輕拍打着岸邊,與遠處漁船的馬達聲交織在一起。
随着時間的推移,天空的顔色逐漸變得豐富起來。
等待看日出的人漸漸彙聚而來。有可愛的小孩子把手深深地伸進沙坑裡,看樣子是好奇沙子究竟深入地底的哪裡。
月見多半是想轉移注意力,她脫了涼鞋,把沙子往自己的腳上堆。細細的沙粒跑進趾頭之間,非常舒服。
“老師,我們可以像他們一樣,在這裡堆個沙雕。”
她擡頭望着他,有些高興地招呼他降低海拔高度和她一起坐下。
“在上面建座塔試試。”
五條悟坐在對面,大手剖起的沙土堆在月見費了好大功夫搭好的沙牆上。
——塌了。
“……!老師!”
月見重新把沙粒捋了捋,賭氣似的把沙土堆砌而成的基地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尊重下我的勞動成果嘛。”
他好像不打算幹涉了,隻是把他那邊的沙土往她那裡推了推,方便她堆起富有奇思妙想創意的堡壘。
然而月見興緻勃勃堆起的新基地,又被一群沒有眼力見,跳着跑過他們中央的小孩子們踩塌了。
“老師……”月見喪氣地抱住膝蓋,“我放棄了。”
“捉小螃蟹玩怎麼樣?”
五條悟居然真的捉了隻沙地裡的螃蟹伸給她看。
“剛才還在月見同學附近揮舞着自以為傲的小鉗子诶,被抓到應該會覺得很沒面子吧。”
“我都看到了,”月見不服地笑着說,“它是因為碰不到老師,所以才轉向來嘗試欺負我的。”
“這麼一說好像行為更過分了,幹脆埋了它吧。”
小螃蟹被吓壞了,以為要面臨多麼嚴重的懲罰。它被拎着半個身子埋入沙裡,然後氣呼呼地在他們的注視下費勁地爬出來,跑掉了。
太陽終于露出了頭,第一縷陽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無數的鑽石在水面上跳躍。
“老師……”
月見始終無法通過這些小遊戲轉移掉注意力。繞了一大圈,她還是忍不住回歸正題。
“宮野前輩來找我,是有關她父親的事吧?我感覺……她好像察覺到什麼了。”
“是啊,要幫她嗎?”
五條悟的直言不諱令月見愣了神。
“……我以為老師會隐瞞她的目的。因為老師一直不建議我使用術式。”
“老師我呢,是想培育一群聰慧又強大的夥伴啦。”語調漫不經心,五條悟又叛逆地把剛才放走的小螃蟹捉了回來。
“但強大不意味着毫無顧忌地奉獻,聰慧也不表示自作聰明地成為什麼爛好人。如果培育出這樣的學生,老師我會很傷心的。”
小螃蟹又被男人惡趣味地埋入沙地裡半個頭,十分傷心地幹脆直接挖了個洞全埋了進去。
好像避免自己再次碰到這個男人一樣。
五條悟的目光重新鎖定在月見臉上,他像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一邊等待她的反應那樣,言語裡添加了試探的意味。
“月見同學比我看過更多的風景,肯定能理解落葉歸根,花開有期的自然法則。所以要對每一朵伸出帶刺藤蔓尋求援助的花作出回應嗎?建議别這麼做,在被那些毒刺紮傷前,月見會先被麻辣教師綁起來教育,很可能會被弄哭诶。”
這句話原本也沒什麼,頂多是難得褪去纨绔外表的五條悟漫不經心的警示。
但聯想到幾個小時前,自己以那樣的姿勢被對方控制在床上,月見臉一下就紅了。
而五條悟注意到她的反常,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對,稍作話術整理,又輕描淡寫地開口:“不要做令老師為難的事嘛,我也不想大費周章地鬧出些誇張又不被人理解的動靜,會被學生讨厭的吧。”
“我不會胡亂使用。不然一切又要回到三年前,術式剛覺醒的時候……我和大家的記憶又會被抹去了,我也不想……除非我能把術式控制到如火純青的程度。”
月見心想,如果真的能控制回溯的術式,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自己醉态畢露的一天前。
“其實我還是想問……”月見有些難以啟齒,但五條悟投來的眼神像遷就她似的忍不住将自己的顧慮全部宣之于口。
“我喝醉的時候……有沒有胡說些什麼……”
“月見還記得滿天找魔鬼魚的呼喚嗎?”
“魔鬼魚……好像是有點印象……可是為什麼是魔鬼魚?”
“還有說要成為老師,以後和五條悟一起捉學生玩。”
“……不可能,我怎麼看都是會阻止五條老師這麼做的類型,怎麼會……”
按夜蛾校長的話來說,她怎麼可能“助纣為虐”呢?
但醉酒之人的否認,與旁觀者的話術一樣的不可靠。
“月見還說……”說到這裡,她看見稍微湊近自己的眼睛裡藍光一閃。
“想要早點退休的抱怨,是實話吧?”
“……嗯。”
月見沒想到,居然把自己塵封已久的願望給說出來了。
天完全亮了起來,帶着小孩圍觀日出的家長們開心地将他們抱起。
“在沒有遇到高專的大家以前,自己完全不想成為咒術師。如果不是出生咒術世家,沒有選擇的話……”
月見低下頭,随意地用枯樹枝在沙灘上畫了幾個她自己也不理解的符号。
“後來有人說,想要讓腐朽的咒術界變得更好,更有人情味。或許是被那股強大的純粹吸引了,心境也在不知不覺中産生了變化……以前幻想過但感覺不切實際的畫面突然變得清晰真實有輪廓了,所以……就很想和這個人一起做同樣的事。”
“月見想要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他像是很快察覺,又忽略了某個關鍵一樣的問道。
月見想了想,遲遲擡起頭。
她的目光追随着初升的朝陽,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或許,正是這樣的時刻吧。"她輕聲說,
“耳邊聽着潮汐的輕吟,還有昨天夜晚的蟲鳴,享受花朵悄然綻放,看着露水從花瓣上滑落。遠處有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在沙灘上玩鬧,還有沙地上揮舞着鉗子、盡顯威武的小螃蟹——我想要守護的,正是這些平凡又珍貴的生活瞬間。”
說到這裡,她又像剛回過神一樣,不好意思地對認真傾聽的五條悟說:
“是很普通的向往,沒什麼特别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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