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漠不關心,隻身一人經過安靜的庭院。
人流紛雜的聚會适合偷襲,在安靜無人的地方則适合不動聲色地對目标進行暗殺。習慣了應對這些雜碎,就算有人潛伏在這裡等着他掉入無人看守的陷阱,他也無所畏懼。
但五條悟沒有在這裡遇到居心叵測的不善之輩。隻有一個臉上帶着新傷的小女孩,她左右張望,然後将手中的花籃放到青石台上。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不放心地留意花籃的動向。
五條悟看到了身後的一切。而在他正好要轉過頭的時候,那個古怪的女孩子才像下了決心一般,突然放大步子跑掉了。
察覺到詭異之處的小神子走近女孩遺落下來的花籃附近,但他沒有感受到裡面流動着不懷好意的詛咒氣息。
也許是藏了暗器,或者是新型恐吓人的東西。
他滿不在乎地打開了花籃竹蓋,卻隻看見裡面靜卧着一隻受傷的可愛小貓,它看上去十分虛弱。籃子的空隙處還裝有一隻青灰色的香薰袋子。
而打開那個袋子後,也沒有出現像他所預判的類似暗器的東西。
裡面是些圓滾滾的顆粒物,沾着水滴。附有一張仿佛是執筆者匆忙用墨水寫下一行稚氣字體的紅色卡片。
“請救下它。祝五條小少爺生日快樂。”
這是五條悟生平收到的最詭異的生日禮物。
一隻受傷的貓,一張沒有署名的生日賀卡,以及一袋他到後來才辯識出是月見花的種子。
幼稚的背後,仿佛是一場滑稽的“陰謀。”
攜帶着衆人的期盼降生,五條悟的身邊總是出現不停地将心愛之物奉獻給他的人。
似乎一切的接受都是理所當然。他想要的東西,會有人主動交給他,那些他不需要的寶物,也會有人拼命塞給他。哪怕他什麼都不用做,也不必許下任何承諾。
而在今年的生日宴上,出現了第一位膽敢給他提條件的女孩子。
哪怕她所能給予的東西不過是一袋微不足道的月見花種子,卻仍然“厚顔無恥”地請求他達成她提出的非分要求。
這簡直是完全建立在對他的道德水準孤注一擲的決斷。
包含了女孩子幼稚的想法和純善的心思,以及……
“自以為是的傲慢。”
五條悟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蜻蜓拂過水面,在少年的童年裡留下淡淡的印記。
那種感覺并不強烈,他沒有刻意去銘記。直到長大後與她再次邂逅,他才漸漸認出了那個小時候臉上留着傷痕的女孩。
————2009年的夏天,覺醒了術式的谷川月見來到東京高專,與剛申請教師資質的五條悟正式相見。
命運用紅繩相連,牽引着紅線的蜻蜓終于飛到他的面前。
這一次,或許它能停的更久一些。
見到五條悟本人的時候,月見的心情受到極大的震動。
原來最強的咒術師非但沒有六隻眼睛,長的甚至犯規地好看。
但過去的傳聞并非都是誇大其詞,有一條是千真萬确的:這個男人擁有可以在天上“飛”的神技。
這是月見羨慕的能力,因為他可以輕輕松松脫離詛咒橫生的地表,随心所欲地選擇想去的地方。
但後來她才發現,這位最強咒術師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自由。
如果想要獲得更多的選擇權,首先需要強大的實力。這是月見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但也有天生被賦予無人可及的力量,卻因本性使然,甘願停留在這片肮髒的地方做着清道夫工作的人。
他的身上,始終存在她所無法理解的部分。
而幸運的是,在遇到五條悟後,她似乎終于離她向往的高處更近一步。
一如現在,她像小花貓一樣被對方惡作劇似地拎起來放在斜屋頂上。
雖然狼狽,但此刻的心境截然不同。她可以選擇眺望樓下的風景,也可以擡頭去尋找流星的蹤迹。
“第一眼完全沒有認出來,月見小時候臉上傷的很可憐。”
“我也沒有想到,自己鬼鬼祟祟的行為會被老師看到。”月見不好意思地笑了。
“後來,小花貓怎麼樣了?”
“一命嗚呼了啊。月見送過來的時候它就已經不行了,”五條悟坐在她旁邊,故作誇張地說:“生日收到死去的小貓,給我童年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诶。為此還記恨了月見很久。”
“啊……”月見愣了幾秒,然後心虛地抱頭,整個人埋進胳膊裡。
“對不起老師!其實我後來回去仔細想了下,這麼做好像的确不妥當……”
“好啦。”五條悟拍了拍月見的胳膊,但她完全沒有擡頭的意思,慚愧地臉羞紅:
“實在沒臉見老師了,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月見同學——”
故意拖長音的調侃語調,一般預示着對話即将出現轉機。對五條老師說話風格頗有經驗的月見終于肯擡頭看他,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臉。
“小花貓被醫生治好了哦。後來托付給管家養了兩年,壽終正寝了。”
“老師你不是安慰我的吧?”
“是一開始開了過分玩笑的五條老師,現在良心好像被小貓咬了一口開始痛了。”
後來,據五條老師不可靠的叙述,那隻小貓快樂地躺在月見花海中,好像做了個安詳的美夢,最後一睡不起。月見對五條悟浪漫的說辭半信半疑,但她的心情的确有被安慰到,事實的真相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此刻,天際劃過一道璀璨的流星,她猶如那個找回内心童真的小女孩,滿懷虔誠與期待,向它許下心中最深的幸福祈願。
靈魂仿佛與星辰共舞,願望如流星般熠熠生輝。
這個化腐朽為神奇的男人,終究還是破格地在殘酷的現實中為她編織了一幅如夢似幻的童話畫卷:
有小貓,有花,有流星……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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