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需要谷川小姐配合遇襲調查為由暫時将她留在這裡,打消谷川家主的顧慮。”
“我雖然能模仿谷川月見的行為舉止,”精靈月見補充了一句:“但在熟悉她的親人面前露面,時間久了肯定還是會在細節之處穿幫。”
“所以你這家夥是哪裡有問題才會答應去相親啊?”
五條悟再一次把槍口對準月見。
“那位禅院家家主看上去像是個成日醉醺醺的酒鬼,但他的眼神犀利不容小觑,萬一被他看出端倪你完全别想輕易走出禅院家,比速度也根本毫無勝算。”
“又不去禅院家。”
月見看上去有些冤枉。
“相親地點安排在市區的一家咖啡店,而且就我和禅院直哉兩個人,雙方家裡主事的長輩應該都不去。”
“哈?這算哪門子相親,重視禮教的禅院家才不會……”
對禅院家風頗有了解,立刻察覺到歧義點的五條悟困惑之餘,又似乎頓悟到了對方如此安排的意圖。
“你去好了,”
改了口風,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對月見說:
“十有八九會被那家夥惡心到,做好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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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0歲初為人師的五條悟時期)
2009年初夏,禅院家
傳統的日式大宅裡點綴着石燈籠,拙樸的步石象征崎岖的山間石徑,以矮松和青苔構建出小森林初始的樣子。五條悟帶着伏黑惠從容地穿過茶庭,比起闆正拘謹的伏黑惠,五條悟像是悠閑踱步回自己家裡一樣。
———但或許是這家夥不見外的性格使然,禅院家嚴肅古闆的家風與五條主家的氛圍多少有些差異。
多半帶有相差無幾的大家族沿襲下來的封建禮教,既然從小就不曾受這種毫無道理的規矩束縛,五條悟也把他自身渾然天成的自由與不羁帶入了這裡,像是為死氣沉沉的枯水井裡投入一顆石子,伴随着水花的聲響,清亮的聲音早早就傳進了茶室。
“久等了——”
五條悟拉開拉門,雖然動作随性自如,但多少掌握了分寸。面對坐在蒲團上醉意上行的長輩,雖然看上去紅着臉一副為老不尊的窘态,也完全不像要盡地主之誼的樣子,但五條悟倒沒有在這個時候做出比對方看上去更為輕浮的行為。
———但也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樣子。
現場的情況若有第三人視角,多半會覺得有趣。
白發梳成過肩的大背頭,留着細長眉毛和兩撇長胡子,禅院家現任家主禅院直毘人惬意地坐在茶室裡。他穿着有黑色腰帶的深色浴衣,手裡卻拿着一個葫蘆在喝茶的房間裡飲酒。
而他的對面,白發的男人以舒适的坐姿坐下:他沒有選擇跪坐看上去更為鄭重的方式,一腿盤坐在蒲團上,另一隻腿蜷起,手臂随意搭在膝蓋高起的地方,看上去雖算不上不得體,也完全不像是要與對當正經讨論事情的樣子。
嗝~~
伴随着尴尬的打嗝聲,酒味很快充斥了整間屋子,輕而易舉地掩蓋了形同虛設的茶具裡散發出來的淡淡茶香。
“真是稀客,上一次禅院家與五條家兩位家主歡聚一堂是什麼時候來着?……”
禅院直毘人難掩醉态笑着說道,但他那雙如久經錘煉的鷹隼般的眼睛一直在五條悟身上打轉。玩笑之餘,他仍然也在忌憚對方。
“别賣關子了,開門見山直切主題的談判方式更适合你我。”
“談判?”
禅院直毘人醉癡癡地笑了一聲。
“集世間恩惠誕生,從出生就擁有一切的神子到底是縱着野心伸手到别家來了。”
“都說是談判了,我可沒打算明搶啊。”
五條悟雙手舉起,裝作無辜的樣子。圓形墨鏡下滑,恰到好處地露出洞若觀火的藍色眼睛。
“談個條件,說說看禅院家同意讓出那個孩子的報酬。”
五條悟譏诮地說道:“在來的路上就很好奇,那小家夥在你們眼裡究竟值多少價位?”
“與傳聞中的性子還是有很大不同嘛。以你五條家家主随心所欲的性格,就算用碾壓咒術界的最強實力強取豪奪都沒人敢向你聲讨半個字。”
“看來我在外頭行事作風沒落得個好口碑啊,”聽了直毘人的冷嘲熱諷,五條悟倒沒有太放在心上。但他也配合着演起戲來,誇張地攤了攤手。
“但這樣也不錯,要是明搶也不犯法,外面那個綠發的小姑娘我也挺想要的。那雙眼睛既驕傲又敏銳,多少繼承了禅院家……”故意話鋒一轉,五條悟故作輕佻地繼續說道:“不過你們引以為豪的禦三家之名,對那孩子是恥辱也說不定。”
禅院直毘人想都沒想就知道五條悟指的綠頭發的女孩子是雙胞胎中的哪一個,也隻有禅院真希會露出那種桀骜不馴,将整個禅院家視為蝼蟻一般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眼神。
多少也有點意思,那個女孩子。
“不舍得嗎?别緊張,我不會強行帶走她。她的路比尋常人更難走,沒有咒力相當于自尋死路。”
正因此,她需要經受更大的考驗,如若隻是抱着“試一試再努力努力或許就能變強”不切實際的心态,不是在戰鬥中殒身,就是在目睹戰場的殘忍之後退卻,再往回看已是萬丈深淵。
因材施教———沒有去考教師資格證的五條悟對教師的精髓之處憑其天賦掌握地恰到好處。
然後,他換了個姿勢雙腿盤坐,看樣子是要進入認真談判的模式。
“恕我直言。想要發揮出十影術式的極緻效果,靠禅院家的諸位沒有能力辦到。”
聽到了有趣的回答,禅院直毘人誇張地笑了出來。
“姑且算得上是仇人的孩子,而且伏黑惠身上還繼承着能與繼承無下限的五條家六眼同歸于盡的十影術。搞不懂啊,你要親手培養一把可能為父報仇手仞自己的刀嗎?那可真有意思。”
“不如說,正是小家夥有值得令人期待的實力,所以才想要。”
嗝~
又是一聲尴尬的酒嗝,身為家主代表禅院家臉面的禅院直毘人毫不避諱地向同樣身為一家之主的五條悟展露醉意。
“十影和六眼因果循環的宿命……有生之年如果能親眼目睹或許可以安心閉眼了吧。”
這話摻雜了半真半假的夙願,但禅院直毘人的确對甚爾的孩子抱有期待。
看似吊兒郎當的家主,酒意濃時仍然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也的确如五條悟所言,隻有這位站在咒術界至高點不在乎過往恩怨目空一切的最強咒術師,才有可能在保護那孩子安全的前提下激發他身上的全部潛能。
“不反對嗎?那我可以默認禅院家同意轉讓惠的監護權了吧。”
“十個億。”
禅院直毘人又飲了口酒,笑咧咧地開口:“我當年給甚爾開的也是這個價。”
“我願意出不止兩倍的價格。”
五條悟知道這場談判還沒有結束。
“既然您主動提起禅院家與五條家的恩怨,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禅院直毘人沒有說話,但是自己被酒嗆了一口,咳了出來。
場面有些滑稽,但不影響五條悟繼續引出他此行的第二個目的。
“谷川家的女兒,谷川月見。”
提到這個名字,五條悟注意到直毘人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像沒有察覺到似的,他面不改色地發出宣告:
“那個女孩現在由東京咒術高專接手。沒問題吧,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