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茗朝着兩人福身行禮後,去了白承身旁跪下。
繼而辛内官手捧黃绫,尖細着嗓音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茲聞白家三女,性資敏慧,敬慎持躬,德才兼備,素有柔明之姿,朕心甚悅。值白書韫待字閨中,賜其皇後尊位,宜令所司,擇日冊命。欽此!”
堂下跪着的白老爺和白茗仿佛沒聽見似的,依舊埋着頭呈叩首狀。
辛内官彎下身子,朝着白茗低聲說道:“白小姐,接旨吧!”
隻見女子頭頂的珠钗顫了顫,又緩緩偏過頭去看向白老爺,見白老爺點頭,她才伸出雙手接了黃绫。
“民女,跪謝聖恩!”
“白小姐,老奴先在這裡恭喜您了,”辛内官面帶笑意地将白茗扶了起來,“您能入宮,太後娘娘也是欣慰的。”
白茗起身後擡眸,嘴角揚起的弧度十分得體,朝着面前的内官福身道:“民女謝過大人。”
辛内官亦是躬身回禮:“老奴先行告退。”
說罷便獨自退了出去,白承看了一眼身後的白炎,随即緊跟着上前,朗聲道:“草民送大人,大人慢走!”
等兩人出了前廳後,屋子裡頓時沒了聲響,氣氛變得異常沉悶。白茗歎了口氣,将手上的黃绫随意地丢在桌案上,斜靠着一旁的楠木椅子,頹然地趴在案幾上。
白夫人不忍,欲上前勸慰,卻被白炎擡手制止,讓她帶着杜姨娘和溢兒回了後院。
“大哥,茗兒不想困在皇城内。”
“好。”
白茗疑惑地看向白炎。
白炎輕笑一聲,說出了讓她大為吃驚的話。
“趁着聖上還未昭告天下,大哥送你離開京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白茗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失了全身的氣力,“不入宮便算抗旨,如此,白家上上下下幾十口都會被我害死的。”
那,這罪孽可就大了!
白老爺送完辛内官回來剛好聽見兄妹倆的對話,得知白茗不想入宮為後也頗感無奈。
他知曉聖上的意思,如今城中百姓請命要讓茗兒跟着軍隊去戰場,戰場上刀劍無眼,九死一生。若是不去則會遭萬人唾棄,被千夫所指。目前形勢嚴峻,隻有入宮才是最好的辦法。
“父親,茗兒她……”
白老爺颔首沉聲道:“茗兒,你再考慮考慮。若實在不願,就離開吧。”
白茗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她雖然擁有前世的修為,但天道有禁,身在塵世不能随意使用。不然,她一紙符咒定讓皇城中那位收了诏書,讓城中百姓閉了嘴巴。
入宮前的這幾日,裳華居内充斥着頹喪之氣,白茗整日都待在屋裡打坐靜修。
這世間來一遭,總得嫁人生子,嫁誰不是嫁?
“哎……”一聲輕歎後,白茗帶着箓竹去了祠堂。
“箓竹,你去請老爺夫人過來。”
“是,小姐。”
祠堂内,
兩側的蠟燭齊燃,燭光晃動中一個身影忽現,老人拄着拐杖在屋裡來回踱步。
“好,也不好,茗兒願意?”
恰逢白老爺和白夫人推門而入,和着門移動的摩擦聲,白茗回道:“願意。”
“可為父不願茗兒困在那吃人的牢籠中,蹉跎一生。”白承在門口說道,一旁的白夫人也微微颔首。
他們家如此姣美的花,合該開在陽光燦爛的地方,而不是被禁锢在那陰暗潮濕的地界。
“父親,茗兒一人入宮,得以換取白氏一族的安穩,是劃算的。”
她算過了,這樁生意的得利者是白家。
祠堂上方懸空的身影沒有說話,屋裡站着的三人亦未出聲。
“父親。”白茗輕聲喚道。
“……好,就依茗兒的意思。”
不被期待的日子總是來的很快。
四月初六,宜嫁娶。
蝴蝶雙飛入花叢,莺兒對歌栖柳稍。
清晨的喜鵲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吵嘴,院裡的婢女忙得不可開交,連廊垂簾皆挂滿紅綢,各處牆壁均貼上喜字。
黃昏時分,一乘大紅色的銮駕從皇城裡駛出,車輪在街道上滾動時發出有節奏的響聲,似歡快又似悲涼。
銅鏡前,一襲大紅色鳳紋喜服妥帖地穿在白茗身上,外面罩着一件紅雲輕紗,青絲绾起,鬓邊點珠,花顔紅妝,耳垂墜下的翠玉映着白皙的面龐,姣美且莊重。
“小姐,大公子來了。”箓竹雙手端着一盤翠玉糕,湊到白茗身旁低聲說道。
白茗擡眸朝着門口望去,從紗簾的縫隙中隻能瞥見降紫衣袍的一角,道了句:“還是大哥知我心意。”
朱唇微張,咬下一口糕點,細膩清甜,讓人欲罷不能。白茗一連吃了三塊,才停了嘴,又飲下一杯清茶簌口。
此時,門口的男子邁步進入屋内,身材欣長,濃眉劍目,一臉的肅殺。
“大哥知你心意,那二哥呢?”
“二哥?你怎麼穿着大哥的衣袍?”白茗吃了一驚,走上前去,繞着白铄看了一圈,點頭道:“嗯,二哥穿着也挺好看的,和大哥不一樣的感覺。”
“有什麼不一樣?”屋内突然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白茗伸着腦袋朝裡面望去,白铄看好時機一個手刀就把眼前的女子給劈暈了。
見狀,屋内的男子出聲吩咐道:“箓竹,把茗兒常用的物什都打包好,讓青川擡到馬車上去。”
一旁的箓竹連連點頭,趕緊行動起來。
不久,白宅大門前的銮駕和後門上的馬車在同一時間朝着不同地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