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宿星亭内。
“陌兒,自百谷宴後你就鮮少和姜洛走動,天天都往校場跑,”雲逸從棋盒中拈起一子,落在棋盤上,提子,“是不是還在怪我回絕了這門親事?”
“父親,我大玄男兒當是為國報效,豈能天天癡迷于兒女情長。”
雲君陌看着自己的棋子接二連三地被父親吃掉,有些喪氣:“父親,你就不能讓讓我?每次都緊咬不放。”
雲逸忽然拍了一下額頭,瞄了一眼雲君陌:“今天下午你姜伯伯約我到茗香閣去品茶下棋,你去不去?”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别帶我。”
雲逸看自家兒子不願,也不再勸說,隻吩咐他下午去拾翠苑買幾個盆栽回來。
茗香閣,一個茗茶品香的清雅茶樓,在京城中雖隻開了一兩年,卻頗受茶客喜愛。
“君陌怎麼沒來?”姜丞相瞧見隻雲逸一人進了雅閣。
“孩子大了,脾氣也大了,不用管他。”雲逸關上門後大步走到姜朔對面,撩起衣擺,席地而坐。
姜朔拿起爐子上的茶壺,緩緩朝瓷杯中倒入熱水,幾片青翠的茶葉在杯中打着旋兒,起起落落,低聲道:“隔壁。”
雲逸伸手蘸取杯中茶水,在桌案上寫道:舒王。
姜朔點頭,擦去水漬,從桌旁端起棋盤,置于桌上,打開棋盒,拈起黑子,落于盤上。
白宅前停了一輛黑楠木的馬車,車上系着鑲玉車鈴,貴氣無比。馬車上下來一位穿着柔藍暗花錦緞長裙的嬌美女子,後跟着黃衫婢女,款步姗姗地走上前去,朝門前小厮道:“麻煩通報一聲,我找白家三小姐。”
“你是?”
“我叫姜洛。”
小厮将姜洛帶至前廳:“姑娘請先用茶,三小姐稍後便來。”
沉香院内,熏爐輕煙袅袅,側窗半開,偶有翠鳥停駐。
白茗正在午休,睡夢正酣時被箓竹喚醒,迷迷糊糊低喃:“嗯…箓竹,我再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箓竹俯身,湊近說道:“小姐,姜洛小姐來了,正在前廳等你。”
“姜洛?!”白茗倏地一下起身,撞上了箓竹,“哎喲!我的頭!”
“小姐,你慢些,”箓竹細細看了看白茗的額頭,“還好,隻是紅了。”
白茗揉了揉額頭,彎腰将繡鞋穿上,脆聲道:“箓竹,把我的外衫拿過來,我要快點去前廳見姜姐姐。”
收拾完畢後,白茗一路小跑,來到前廳:“姜姐姐,你來啦!”
“嗯,”姜洛放下茶杯,起身走上前去,“東街的拾翠苑展出了新培育的鮮花,正在舉辦花會,便想着和你一起去看看。”
“好啊!”白茗點頭同意,“那我們快走吧。”
“不急,”姜洛朝黃衫婢女擡手道,“芙蕖。”
隻見黃衫婢女從衣袖下拿出一個雕刻精美的木盒遞到姜洛手上,打開後裡面裝着一支質地溫潤,渾身碧綠的玉簪,形如鳳翎。
“茗兒,這個玉簪送給你,等你及笄後便用來束發。”姜洛邊說邊将木盒放到白茗手中,“可還喜歡?”
“自然是喜歡的。”白茗眉眼含笑,輕輕地将木盒關上,遞給箓竹。
說罷,伸手挽着姜洛向門口走去,箓竹和芙蕖緊随其後。
馬車上白茗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颦一笑皆讓人心生歡喜,在白茗的感染下,姜洛也解顔而笑,将這段時間的愁緒置之腦後。
“小姐,拾翠苑到了。”芙蕖朝車内說道。
“知道了,”姜洛淺擡素手,整了整發髻上的珠钗,“茗兒,走吧。”
拾翠苑門前被圍得水洩不通,待白茗一行人走近,才發現門口擺放着各色玫瑰,層層疊疊,好似天邊的彩霞。姜洛緊緊牽着白茗,跟着人流進苑,苑内的鮮花競相開放,種類繁多,令人眼花缭亂。
“姜姐姐,這兒的花比皇宮的還要美麗!”白茗興奮地說道。
“嗯,這些花都是花農才培育好的,自然要新奇些。”姜洛捏着手帕,眼神飄忽,似乎在尋找什麼。
再往裡走,粉色的栀子花吐着清香,白色的月季花純潔無瑕,黃色的玫瑰花嬌俏動人,淡紫的三色堇如夢如幻……
白茗有很多花都叫不出名字,但也不妨礙她觀賞。隻見她走到一個角落,微微蹲下,凝視着眼前的小小白花,側首問道:“姜姐姐,這是什花呀?小小的,真可愛。”
姜洛垂眸看了看:“這是小雛菊,香味也很清新呢。”
白茗哦了一聲,朝後望去,見箓竹和芙蕖被堵在後面,踮起腳向箓竹招了招手:“箓竹!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抱兩盆小雛菊!”
箓竹看見白茗朝她招手,便用力朝前擠去,片刻後才來到跟前:“小姐,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待會兒走之前,買兩盆這個小雛菊,”白茗拉着箓竹微微屈膝,指了指角落裡的小白花,又道,“姜姐姐,你要不要也帶點回去?”
“……”
“姜姐姐?”白茗探過身去,瞧見雲君陌正站在姜洛面前,于是上前一步把姜洛護在身後,“你怎麼在這?”
雲君陌看着白茗像母雞護食般站在面前,隻覺好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這是你家?”
白茗防備的瞥了一眼雲君陌,向後低聲道:“姜姐姐,我們離他遠點。”
“茗兒,别調皮。”姜洛搖了搖頭,牽起白茗的手,看向雲君陌:“君陌,這是白茗,那天在宴會上你們見過的。”
“嗯,是見過。”宴會之前就見過了。
“你也來拾翠苑買花嗎?”姜洛岔開話題。
“嗯,父親讓我買些盆栽。”雲君陌淡淡掃了一眼白茗,“你們要是搬不動,我可以送你們回去。”
白茗不服氣地站直了身體:“别小瞧人,我們力氣大着呢!”
“你…”雲君陌一時語塞,也不再廢話,“那就不打擾了。”
“茗兒,你怎能這麼說話呢?”姜洛柳眉微微一蹙。
“我就是看不慣他,故意的。姜姐姐,你别喜歡他了,他配不上你。”白茗撇嘴說道。
姜洛摸了摸白茗的頭,歎了一口氣:“你還小,等你長大後就懂了。”
白茗晃了晃腦袋,故作深沉:“我以後的心悅之人,肯定不會像雲君陌那樣冷面無情。首先,他得對我好,其次…嗯…還沒想好。”
姜洛無奈地笑了笑:“你呀!”
白茗和箓竹一人抱着一盆小雛菊,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拾翠苑,站在門口等着姜洛叫車夫駕車過來,回家後就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任誰來叫也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