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周晝氣得還是因為麻藥逐漸代謝，唐笑笑的臉頰有了些血色，不再那樣蒼白。雲惜不由笑道：“你們倆真是怎麼都吵得起來。”

唐笑笑沒好氣道：“他跟有病似的。”

雲惜沒挑破，隻思索着其他的事情，她問唐笑笑：“怎麼沒給你爸媽打電話？”

唐笑笑的睫毛掩了下來，将眼中情緒都遮蓋住，她輕聲道：“不想打。”

雲惜歎了口氣：“吵架了？”

“嗯。”

“那這麼大的事情也是要通知一下的啊。”

“才不要，”唐笑笑語氣裡有一絲賭氣，“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隻在乎我能不能給他們撐面子。”

雲惜一時沒能說出别的話來，唐笑笑看起來這樣開朗活潑都要面臨這些現實。唐笑笑看着有點傷心：“按部就班，上大學回家找份穩定體面的工作，之後再結婚生娃，我有NPC程序嗎，必須就得按照程序過完這一生嗎。也不管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隻要我能嫁出去就是成功了，我是個什麼很賤的人嗎，說什麼結了婚離婚都行，那都比一直不結婚的好，我就活該這樣？他們根本不管我會不會幸福，隻要他們有面子就行了。”

雲惜抿了抿唇，唐笑笑和她不一樣，她還有過感情經曆，唐笑笑是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從前她還和雲惜幻想過愛情，可是長到現在這個歲數，她卻漸漸不談這些虛無的東西了。雲惜想問她周晝怎麼回事，可分寸感告訴她，這會兒實在是不合适。

最後唐笑笑問她：“小惜，人一定要結婚嗎？”

雲惜也不知道，她實際也有這樣的疑問。她給不了唐笑笑答案，就如同她也不能給自己答案。

她靜了片刻，才重新開口：“你想不想放屁？能起身嗎？要不要下床走走？放了屁才能吃東西呢。”她特意打發周晝走呢，怕唐笑笑在他面前不好意思。

唐笑笑也不懂怎麼話題跳轉得這麼快，但剛剛那些破碎的心情又随着話題的結束收拾了起來，她認真感受一下：“身上沒什麼力氣，也沒有感覺。”

雲惜心想也是，剛醒麻藥呢，沒力氣正常。她想了想：“那今天晚上我陪你吧。”

唐笑笑噘了噘嘴，握住雲惜的手，半真半假地撒嬌：“小惜，你真好！”

雲惜笑了笑，用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少來。”

傍晚陳藏也來了，病房裡十分熱鬧，幸好隔壁床沒人，不然照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投訴。

周晝喪心病狂地點了炸雞套餐，真就當着唐笑笑的面吃炸雞，氣得唐笑笑表示等她好了一定要揍周晝一頓。

周晝毫不在意：“那你就要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我等着你的揍！”

雲惜不住歎息，也不知道周晝什麼時候能開竅。

這時，陳藏悄悄靠近她，手指插入她的指縫間，扣住了她的手。隻聽他在她耳邊道：“今晚你守在醫院？”

雲惜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把他的手背：“嗯，都是女生會更方便一點。”

陳藏有些惆怅：“得獨守空房了。”

雲惜沒忍住笑了起來：“那你今天回奶奶那邊？你也好久沒回去了吧。奶奶不找你嗎？”

“不找。”陳藏整個人靠在她身上，“回去老太太就會問我是不是又和你吵架了，她說讓我别老回去礙眼，搞得自己沒家似的。”

雲惜是真沒想到莫奶奶還有這一面，笑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啦。”

她擡起手摸了摸他的側臉：“乖。”

大約是怕唐笑笑無聊，周晝和陳藏在病房裡待到了晚上将近九點，這才被查房的護士趕走了。唐笑笑被周晝吵得嘴都幹了，這時也是趕緊擺手：“快走吧你！煩死人！”

周晝嘻嘻笑：“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唐笑笑雖然翻了個白眼，但雲惜還是捕捉到她唇角的弧度。

她沒點破，隻是将陳藏和周晝送到了電梯間。電梯很快到達，裡面的人出來後，陳藏和周晝走進去，雲惜朝他們揮揮手，陳藏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雲惜抿着唇笑了笑，點點頭，電梯門才關上。

雲惜看電梯緩緩下行，正打算轉身回病房，就聽見身邊有人叫她：“姐姐？”

她頓了頓，扭頭一看，是剛剛從電梯裡出來的人，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他眼睛亮晶晶的，再叫了她一遍：“姐姐。”

雲惜反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嗯！”小男孩笑道，“姐姐，我叫雲樂。”

他姓雲，雲惜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色漸漸冷峻，她看着男孩兒的眉眼，沒有說話。

小男孩并沒有發現她的變化，隻自顧自地說：“姐姐，你也來看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