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月初七,十鸢一行人終于抵達了幽州城。
這些時日,陸行雲的情緒可不算好,他覺得腰部越來越疼,坐得久了時常起不了身,偏偏趕路在即,他也不想因此事耽誤行程。
如今見終于到了幽州城,他也是松了一口氣。
距離城門口十裡之處的桃花林,早有人等在這裡,馬車被攔了下來,十鸢坐在馬車内,聽見有人問:
“可是陸家的隊伍?”
十鸢偏了偏臉,心中清楚來者是誰的人。
陸行雲瞧見了他們身後的馬車,上面标了戚家的标志,心底一喜,忙忙應聲:“正是。”
為首的人掃了他一眼,也不和他客氣,但還拿不住将軍的态度,探究地望了眼馬車内:
“将軍讓我們來接陸姑娘回府。”
十鸢如今是陸家養女,在外人眼中,她自是姓陸。
陸行雲意識到戚十堰這是接了陸家的孝敬,喜不自禁,轉頭對十鸢道:“十鸢,快下來,戚将軍派人來接你了。”
陸行雲沒想到戚十堰居然還會派人來接程十鸢,如此看來,陸家的這一步棋真是走對了。
朱龔隻聽見馬車内傳來輕柔的應聲,片刻,提花簾被掀開,有人從馬車走了出來,她穿了一襲胭脂色的雲織蘇錦,腰肢被襯得堪堪一握,白淨的臉上施了些許粉黛,眉眼輕輕垂斂着,如今還未入春,桃花未開,樹梢染着風霜,微風襲來,拂過她的一縷烏發垂在臉側,勾出些許若隐若現的風情。
她仰起臉往這邊看了過來,黛眉微微蹙攏在一起,姣若桃花的眸子中像是蘊着不安。
朱龔一頓,才回過神,做了個請的手勢,下意識地放緩了聲音:
“姑娘,請。”
按理說,人到時候進了戚府,怎麼也不該稱呼為姑娘了,但朱龔現在也不知道将軍對陸姑娘是個什麼章程,隻能按部就班地來。
十鸢轉頭望向陸行雲,見其沒有阻止,她呼出了一口氣,咬唇忍住情緒,安靜聽話地上了另一輛馬車。
四下沒了外人,十鸢臉上的不安褪去。
前世沒有這一出,她被下了藥,然後一路被陸行雲送到了戚府,中途不曾有朱龔來接送一事。
但十鸢也知道造成這個變故的原因。
她想起陸霏鳳還在陸家的那幾日,陸夫人請了畫師給她和陸霏鳳作畫,她心底清楚這畫像是要送到何處的,自是藏了點小心思。
她見過許晚辭。
她也知曉她是什麼樣的角度和許晚辭最相似。
十鸢垂下眼眸,前世宋翎泉口口聲聲的嘲諷,讓她一度厭煩這張臉,恨不得将和許晚辭相似的地方都藏起來,誰能想到,重來一次,她反倒是要利用起她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十鸢輕呼出一口郁氣。
再見宋翎泉,恐怕又得聽見那些冷嘲熱諷了。
馬車調頭回幽州城時,同行沒有了令人厭煩的陸行雲,十鸢想起這段時間她做的事,不出十日,就能在陸行雲身上看見結果。
雖然可惜她見不到那個場景和陸家人的臉色,但隻消想想陸行雲再站不起來的畫面,就能讓她解了一點郁氣。
十鸢估摸着時間,約是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
朱龔的聲音從外面響起:“陸姑娘,我們到了。”
提花簾被掀開,暖陽倏然照進來,驅散了昏暗,十鸢低頭從馬車中下來,印入眼簾的就是戚府七尺餘高的梨木大門,朱紅色的柱子有兩人環抱粗立在門前,再往前是兩頂威嚴的石獅子,但這些都和她沒什麼關系。
在她眼前的是戚府的偏門。
她這種身份,是不能從正門進去的。
十鸢隻安靜地看了一眼,就默默地收回了視線,朱龔将一切都盡收眼底,轉身道:“姑娘請和我來。”
十鸢壓根沒在意别人的想法,不間斷的馬車趕路,腦花都要抖散了,她整個人都是倦怠的。
戚府占地面積廣,七進七出的宅子,青磚黛瓦,有百餘間房,越往裡走越是精緻,梁懸雕花鬥拱,惹草裝飾,長木遊廊七轉八彎,初來乍到的人根本認不清路,十鸢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才到了目的地。
泠兮苑。
熟悉的牌匾印入眼簾,十鸢有一刹間失神。
前世,她在這間小院住了整整一年,對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重臨故地,她難得有些恍惚。
十鸢牢記身份,她沒有停留很久,跟着朱龔進了院子,不得不承認,泠兮苑的布置風景的極好的,堆砌而成的假山,圍繞而建的池塘,擡眸可見靠邊而成的遊廊,遮風擋雨。
遊廊下站着婢女,垂首而立。
戚府很難找到簡陋的院落,但這處泠兮苑的靜雅依舊能在戚府排得上名次,戚府沒有其餘女眷,戚十堰對她也不苛刻,府中婢女仆從随她使喚,每月甚至能拿到數目可觀的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