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随連上了三節課,嗓子徹底啞了。
“轟隆——!”
雷聲混着下課鈴響起,學生們迫不及待地沖向教室門口,拿起保溫箱裡的午餐,部分家長送飯的學生也都打着傘沖去了校門口。
邵随戴上口罩,想到了獨自在家的覓覓。
天氣預報真是越來越不準了,不是說下午才開始大暴雨嗎……
幾個學生圍到講台,叽叽喳喳地問:“邵老師,你生病了?”
“啊,都快成鴨嗓了。”
大家笑成一團:“那不能喝枸杞了,上火!”
也有學生敏銳道:“邵老師是不是養貓了?”
邵随沒否認:“怎麼看出來的?”
學生說:“老師,你衣服上有毛。”
邵随看了眼衣袖,還真有,今天出門急,沒怎麼注意。
算了,貓是洗過的幹淨貓,那貓毛也是幹淨毛,放在衣服上就相當于裝飾品,有什麼的呢?
邵老師說服了自己,拿起課本與資料走出了教室,然後被一位叫吳曉的學生堵了個正着。
“老師,我會好好學習的……你不要讨厭我。”
青春期的小孩最難教育,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向歧路。
邵随之所以被撤去班主任一職,就是因為上個學期察覺到這個學生的情緒不太對勁,叫到辦公室開導過一次,卻被對方理解為格外的關愛。
從那以後,每一次湊巧的相遇、或是上課時點他回答問題、不經意間的眼神對視,都被這小孩腦補成彼此有意。
最要命的是,吳曉把這些寫在了日記上,并被控制欲過強的家長看見,在這學期的開學第二天直接鬧到了學校。
幸而家長顧忌臉面,沒把事情鬧太大,加上那天邵随剛好請假不在校内,教導主任才成功安撫住了家長。
據幾個同事複述,那天家長在辦公室罵得特别難聽,說都是因為學校招了個死同性戀當老師,才帶歪了他家孩子……
邵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性取向為男了,也是無奈。
可明知道學生家長無理取鬧,學校也沒辦法,隻能捧着、哄着。
吳曉不依不饒道:“老師,你讨厭同性戀嗎?”
“……”邵随回頭看了眼班上,幸好學生都沉迷吃飯,沒注意這邊。
他本來就感冒,現在頭也開始疼了。
“這和性取向無關,吳曉同學。作為一名學生,不論什麼性别、什麼取向,來學校都是為了學習知識,最好不要想太多别的東西,而我作為老師,來學校也隻是為了教給學生知識,可以理解嗎?”
“老師,為什麼要戴口罩?”吳曉根本聽不進去,神色恹恹的,“同性戀不是病,不會傳染的。”
邵随估計是家長對小孩講了什麼很難聽的話。
“因為我感冒了,大家應該都聽出來了吧?不把疾病帶給學生也是我應盡的責任之一。”
“我不知道……”吳曉幹巴巴道,“那,那老師……你好好休息。”
“好的,謝謝你。”
邵随其實還有些話想說,但又覺得自己說不太合适,還是交給班主任比較好。
他走向辦公室的方向,舒儀剛好從裡面出來,看到他便擠眉弄眼。
邵随問:“怎麼了?”
舒儀壓低聲音:“上次那學生家長又來了,你下午不是請假了?幹脆現在就走吧。”
“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嗎。”邵随歎了口氣,“舒老師快去吃飯吧,我進去看看。”
“哎喲,你真是……”
邵随推開辦公室的門,學生家長和教導主任、副校長都在。
曹主任招呼道:“哎,邵老師下課了?”
吳曉父母本來一臉怒氣,但轉頭看見邵随本人又愣了下,臉色明顯有所緩和。
通常來說,人很難對長得好、氣質好的人發火。
“邵老師,我們也不是針對你。”吳曉爸爸清清嗓子,“我和吳曉媽媽也相信學校的調查結果,你沒有做出逾越師生關系的事,但我們家孩子他對你……我們做家長的總要做點什麼,不能眼睜睜看着孩子犯病。”
其實正常人看到吳曉的日記,都會明白隻是這小孩的個人幻想,單論課堂上的點名、對視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師生交流。
而邵随從來沒和任何一個學生單獨相處過,學校監控包括其他學生和老師都可以證明。
“您說。”
“我們就一個要求,你不能再教我們吳曉了。”
副校長嚴肅道:“吳曉媽媽,我剛剛也說過了,邵老師沒做錯任何事,肯定會繼續在我們學校教書育人。至于換一個老師教七班的物理也不太合适,對其他喜……愛戴邵老師的學生很不公平,我想他們的家長也不會同意換老師的。”
教導主任也說:“是啊,我們已經撤去了邵老師的班主任職務,再按照您這樣說,我們邵老師可就太委屈了。”
邵随幹脆不再說話,垂眸站在一邊,讓兩個上級和家長交涉。他多說幾句,指不定會給家長火上澆油。
時鐘逐漸指向了一點。
邵随昏昏沉沉的,滿腦子都是貓。
“要不這樣,換老師肯定行不通,但可以給吳曉同學換個綜合實力更好的班,你們看怎麼樣?”
……
變成人以後,覓覓感覺打雷都沒那麼可怕了。
主要是他聰明地把電視聲音開到最大,蓋過了打雷的聲音。
“今日,本市暴雨給市民的出行帶到了很大的困擾……”
門口突然傳來一些聲音,覓覓光着身子小跑過去,卻發現回來的是鄰居,并不是邵随。
騙子。
說好會在打雷之前回來的,現在都打第四次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