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都睡,就是不睡窩。”程珂看了眼寵物醫院的招牌,“怎麼着,我們一向愛幹淨的邵老師也準備養貓了?”
“沒有。”邵随笃定道,“不可能養貓的,我受不了。”
程珂早先确實對邵随有些好感,一是能力、性格都不錯,二是外貌出衆。但相處久了之後就會發現,邵随的一些小毛病常人很難忍受,比如強迫症,潔癖,表面溫潤其實特别冷的一個人。
而且邵随不喜歡小動物,這對于把貓當孩子養的程珂來說根本無法接受。
加上最近邵随被撤了班主任的名頭,程珂迫不得已,被趕鴨子上架接替了班主任一職,忙得昏天黑地,徹底失去了追求邵随的想法。
他倆純屬八字不合。
客套了會兒,程珂指了指醫院大廳:“不好意思,我家貓估計等急了。”
邵随點了下頭:“你忙。”
一個阿姨牽着一頭薩摩耶從旁邊經過,薩摩耶看誰都像好人,沖邵随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邵随往旁邊躲了躲。
薩摩耶的微笑瞬間消失,冷漠地扭過頭去,并留下了一個臭屁。
“……”
邵随進去的時候,阿姨正在和護士說:“我家耶耶最近總放屁,你們幫我看看是不是腸胃出了問題……”
跟養小孩似的,一有什麼不對勁就着急忙慌地往醫院跑。
貓咪病房裡,小三花仍然窩在牆角,瘦得可憐,顯得眼睛特别大。
聽到腳步聲,小家夥猛得一顫。
“沒良心。”邵随垂着眼皮看它,“不僅咬我還碰瓷,我花了大幾千給你看病你就這态度。”
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發現邵随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小三花眼裡的恐懼散了些,但依然緊緊盯着他。
“醫生說你最好和我回家,但我看你也不是很願意的樣子。”邵随想到了一個完美的方案,“這樣吧,如果你願意,就舉一下爪子。”
别說貓傷了兩條腿,就是沒傷也不可能做出這種行為。
邵随難得笑了聲:“不舉就是不願意了……”
話音未落,就見小三花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尾巴。
“……牛。”
二十分鐘後,說不可能養貓的邵随拎着航空箱和一堆寵物用品,跟接貓回家的程珂一同站在了醫院門口,相視無言。
邵随面無表情地重申:“我沒打算養它,隻是在找到它主人之前暫時照顧。”
程珂被逗樂了:“原來你就是護士口中每次都過來都給貓帶巧克力的那位帥哥,但疑似虐貓的變态?”
這裡的護士和她是朋友,之前提過好幾次了,有個戴口罩的帥哥帶着一隻遍體鱗傷的三花公貓來看病,說自己家養的,結果問貓的名字,結果人說叫“咪咪”。
誰家好人給貓取這名字啊,跟給人類小孩取名叫張偉有什麼區别?
最離譜的是,過來探監就算了,還給貓帶巧克力。
邵随輕歎:“我看到它的時候就受傷了。”
他之所以會帶巧克力,還是因為之前聽程珂在辦公室提過一嘴,說貓其實很喜歡巧克力,但吃了容易挂。
而住院的前幾天,醫生總說小三花未必能救活,所以邵随每次來都帶上巧克力,想着都要死了,總得滿足一下貓的口腹之欲。
死刑犯槍斃前還得吃頓好的呢。
程珂好奇地問:“所以它是流浪貓?你不是跟醫生說自己養的嗎?”
“路邊撿的。”邵随說,“我怕說流浪貓,醫院不好好治。”
程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你還挺……”
邵随說得随意:“我花了那麼多錢,總不能打水漂。”
非常樸實無華的心理。
他們做老師的,當牛做馬,一個月也就那麼點錢。
可惜了,當時邵随要是說流浪貓,醫院指不定還能打個折。不過錢已經花了,程珂也就沒把這事說出來讓人心堵。
“還好救活了,等養好傷毛重新長齊,肯定特别可愛。”
邵随看了眼程珂包裡的貓,毛灰一片白一片,加上圓滾滾的身材,看起來很沒有美感。
可愛嗎?
一點都不。
像是感覺到邵随的評價,那胖貓沖邵随“嘶哈”了好幾聲。
程珂反手拍了拍,問:“你怎麼知道它原來有主人,而不是一直流浪?”
邵随說:“撿到的時候有項圈,看起來很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邵随舉着傘準備去上班,因為剛被撤下班主任一職,一邊要和程珂交接工作,一邊還要應對教導主任的說教,匆匆忙忙的,就沒怎麼看路。
等踩到小貓尾巴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本能地說了句“對不起”,但受驚的貓不願原諒,直接隔着襪筒給他腳踝來了一口。
邵随直接喜提五針狂犬疫苗,到現在還沒打完。
最離譜的是,當時這貓已經渾身是傷了,雨水暈開了一片血漬,還口吐白沫,止不住地打顫。
就這樣還能暴起咬人,脾氣屬實不小。
咬完後,貓就往邵随腳邊一倒,死死地抓着他的褲腳,雨水直往眼裡滴也不眨一下,仿佛在說你不負責我就癱這不起來了。
“純碰瓷兒啊你這是。”
邵随弄不開它的爪子,隻能卷起褲腿,用它兜住貓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那是邵随近期最煩躁的一天,家裡發生了很多糟心事,流進鞋籠裡的髒水,黏到褲子上的貓毛,上班遲到,去了後還被教導主任說教:“小邵啊,你要知道現在這風氣,學生是不可能有錯的,出了事,都是咱當老師的問題,你明白不?”
這些情況無一不讓邵随情緒糟糕透頂。
并且,這貓不僅檢查出了外傷,還發現體内埋着數根細針,腿骨折了不說還中了毒,醫生說,住院費和手術費搶救費加一起要七八千。
而他踩到的那一腳,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邵随做人的原則就是盡到分内的責任,問心無愧足矣,絕不多管閑事,何況這破事還得花錢,他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醫生還打了預防針:“我們不能保證救活。”
說這話的時候,小貓本來睜大的眼睛縮了下,緊抓邵随衣袖的爪子也慢慢松開。它好像能聽懂似的,竟然流露出了幾分人性化的絕望。
邵随本來可以不花這筆錢的。
但大概是因為醫生說不管埋,而他急着去上課;又或是那天淋了雨,腦子進水了,他竟然問一隻貓:“你想不想活?”
醫生都愣住了。
邵随說:“想活就叫一聲。”
本來奄奄一息的貓擡起搖搖欲墜的腦袋,像沙漠裡瀕死的旅人…旅貓突然看見綠洲裡藏了個貓罐頭,毫不猶豫地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啊!”
不喜歡小動物的邵随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是所有貓叫都是喵喵喵。